万俟卨脸色含霜,沉声道:“杨沅,你倒是有心了。
只是,这儋州风光,老夫未必看得到了。”
杨沅吃惊地道:“你快死了吗?连坚持到儋州的时间都没有吗?”
此言一出,万俟家的子侄辈们齐齐怒视着杨沅。
万俟卨淡淡一笑,道:“小辈,徒逞口舌之利。”
他缓步走下石阶,绕着一辆大车走了一遍,看了看,又往车上拍了拍,满意地颔道:“嗯,确实造的结实。”
他扭头对程牧道:“这些车子,你要保管好。说不定我们这位状元公很快就能用到,用到他自己造好的这些车。”
万俟卨又转向杨沅,笑吟吟地道:“只不过,你要去的可不是最南边,而是……最北边。”
万俟卨往北指了一指,微笑道:“你放心,在你被砍头之前,老夫会替你向金国皇帝求个情,让你看看燕京风光再去死。
那燕京城,两年前才刚刚扩建完成,据说甚是雄伟壮观。
状元公记得临死之前赋诗一,老夫会把它收录在文集之中,帮你留传后世。”
“你想太多了吧,万俟老贼!”杨沅冷笑一声,走到万俟卨面前,与他对面而立。
“你还想有文集留传后世?你能流传后世的,只有骂名!”
“你以为金兵来了,要变天了,你万俟老贼就能翻天了?”
“万俟老贼,你怕是要想瞎了心了!平心而论,完颜亮并非一位庸主,他明知道仓促兴兵后继乏力,兼之金国内部忧患不断,你觉得他有可能会因为一怒而挥兵南下么?”
“你说你啊,你和岳元帅是河南老乡,可是做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岳元帅那是要流芳千古的人物。而你,你是要遗臭万年啊!”
“竖子,你……你这个竖子!”
万俟卨被他骂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气急败坏地指着他大骂。
但杨沅还没说完呢。
杨沅道:“你想人死如灯灭都不成,哪怕是过了一千年一万年,人们只要提到你,都会‘啐’上你一口。”
杨沅不但说,还做了。
他“呸”地一口唾沫,万俟卨急忙退了一步,被他唾到了袍袂上。
万俟卨气的脸色青,怒道:“竖子,当真无礼!”
杨沅道:“哟,我这才唾你一口唾沫,你就受不了啦?”
杨沅逼近一步,冷笑着问道:“临安瓦子勾栏里,新出了一部杂剧,讲的是四大奸贼陷害忠良的故事,你可知道?”
万俟卨当然不知道,就算他如今没有失去自由,消息渠道依旧很广,也不会有人自找没趣,去向他汇报这种事情。
顶多是利用职权禁演此剧,连事后去向他邀赏请功都不敢,这事儿实在太打脸了。
杨沅把以秦桧、万俟卨、张俊、王氏为原型的故事,简明扼要的对万俟卨说了一遍,笑道:“在那故事里边,你可是天天都被人唾骂,是真的在唾骂啊!
你被铸成铁像,长跪在岳将军墓前,被千夫所指,万民唾骂。
哪怕千秋万载之后,海不枯,石不烂,你这狗彘不如的奸贼,也会永远跪下去,永远被人唾骂着!”
“你以为那只是一出戏吗?万俟卨,今天临安府就可以公开演出这样的戏,就可以任由无数百姓,指着那台上扮奸贼的戏子唾骂。
那么你猜猜,来日杨某所说的这一幕,它能不能真的实现?”
万俟卨猛然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他不敢想,如果真的生那样的一幕……
杨沅步步紧逼,沉声说道:“不但你要生生世世受人唾骂。你的后人,甚至也姓万俟的无辜之人,都会羞以万俟为姓。
尤其是万俟这个姓氏太少见,所以只要姓万俟的,就会很容易被人以为是你的后人,所以这天下间姓万俟的,大多都会受你连累而改姓了。
你了不起,你真了不起啊,万俟卨!因为怕被牵连挨骂而改姓的,你将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你说你这算不算是断子绝孙呢。”
随着杨沅一句句痛骂,万俟卨气的面庞紫,胸膛跟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声音越来越响。
待杨沅骂出“断子绝孙”这一句来,万俟卨手指着杨沅,喉咙里咕噜半晌,忽然反手扼住自己的喉咙,仰面倒了下去。
杨沅顿时一呆,干嘛这是,老东西想碰瓷儿吗?
被人骂死这种事,倒是真的有。
《三国演义》里就有一段,还是杨沅告诉曲大先生的呢,如今也算是一个经典桥段了。
不过,那毕竟是故事。
现实生活中也有气性大被人骂死的。
但那通常都是因为死者本身就有一身的疾病,尤其是有心脏或者血管方面的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