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萍掩下惊骇,用神念传音道:“两位师兄,这、这好像是那尊不可说之物上记载的那尊神灵?”
鲁安平和晨珲交换了一下眼神,相继点头道:“应是无错,事情棘手了,若是那尊存在,孤等三人可束手无策啊,得请动院长了,拖得时间越长,便会被天听得知,届时就更麻烦了。”
三人交流着意见,一个陌生的神念突然传到三人脑中,那是一个温和的声音,道:“不必担忧,孤来了,这小娃娃不会有虞。”
这个声音方一出现,三人立马安静了下来,仿佛主心骨来了,他们于是就静凭听动。
天地间的气流流动在感知不到的程度上,渐渐加快了,数息之后,心思最细腻的宴萍伸手感知了一下,旋即仿若突然想到了什么,震惊地用神念传递道:“时间,这是时间的力量!”晨珲眼中炽热,像看着梦想之物看向那尊神灵,心中饱含敬仰和向往,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力量啊。
古老的律调渐渐隐去,一道莫名的律动出现,像是这片天地在呢喃,又像是更高远的存在向这里投来了注视。
“虽时迁世易,不朽流逝,亿亿宙轮回,帝巨灵,永不消弥。”
“没有谁能剥夺命运的帝座,朕历尽磨难,再度踏上噬天之路;再度登临这永恒的禁殿。朕终于寻回了朕的帝座,取回了属于朕的荣耀与权力。”
晦涩的语言无人能懂,这仿佛不是传承自人族的语言,但听到的每个人都能瞬间理解其中意义,而每个生灵的反应皆有不同,晨珲面露炽热,像一个看到了心爱之物的孩子,仪态尽失,鲁安平则一脸严肃,持着行山杖目光远视,宴萍纤手挡着微张的小嘴,目露震惊之色。
至于龙冉,好吧,这次他没有晕过去,可是他也听不懂里面的意义,每一个词他都知道,可是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这是在考验他的知识储量啊,龙冉暗中腹诽。
石纪钟悠长的一道钟声渐渐消散,那尊古老的神灵似乎想飞远去,却被翅回上钩穿而过的黑耀铁链阻碍,不能远去。此间雷霆渐浓,密集的雷云甚至化作了虚空雷泽积起了雷池,澎湃着恐怖的力量。
那尊神灵终于低下头来,看见了正在努力抵御面对威压的龙冉,祂冷漠的眼中看不见任何情绪,仿佛这不是一个鲜活的生灵,而是无情之物的幻化显形,祂没有说话,而是借由天地为媒触,振动灵气声,没有起伏的声音问道:“蝼蚁样的人族,安敢再次惊扰朕?”
龙冉心跳漏了一拍,知道自己的猜测成真了,但此时他恨不得自己猜错了。漫天雷霆狂舞,似乎在彰显这尊神灵心中的不满,下一刻就会化作无畏的天将,为尊主扫清诸敌,龙冉心中却无比的平静,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我要死了吗?
很奇怪,面临死亡的威胁他没有恐惧,但是弱小亦使他无法挣扎,只能看着自己走向灭亡。雷蛇狂舞,像黑暗中贪婪的生灵,将舌头伸向了心仪的猎物,品尝餐前的恐惧,“嗒,嗒,嗒”的声音传来,奇特的韵律吸引了神灵的注意,看向了虚空行来的人族。
这是一位面相亲和的老者,只有四指的左手拄着红枫修成的老人杖,一身百家诸圣衣,头戴高山冠,向神灵走来。不算高大的身材,老人杖敲击在虚空中,每一下都很是坚定,一声声让龙冉心中恐惧尽散,不由得对来人产生了感恩之情。
老者行至乌云之外,躬身行礼,自陈道:“稷陵学府第八任帝师院长,后进晚辈红枫主宰古弘景,觐见陛下,还请陛下息怒,饶过这个小娃娃吧。”神灵凝视他许久,天地灵气震荡出声响道:“人族,你身上有熟悉的气息,人皇与你何关?”
古弘景直起身子,抓住老人杖,闻言笑道:“我是风族分支,古家的后人,人皇前辈按照辈分应是我的族祖。当年族祖知晓您会到来,特意留下了此物,以见道友,陛下请看。”说罢取出一片紫金菱鳞,上面留有一道剑痕。
紫金鳞飞起,向神灵飞去,那道剑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激了一般,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本应很清晰的人影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古弘景看到此景眼底有着无法掩去的痛苦,面上却毫无变色,那尊神灵感受到熟悉的力量,也产生了情绪波动。
那尊模糊的人族身影潇洒笑道:“没想到凌仙纪元已逝,贼老天还在畏惧朕,哈哈哈……”其他人全都没有听到模糊人影说过什么,仿佛特意被抹去了,连人影的真实身份都无从猜测,唯有在场的古弘景和那尊神灵知晓。
片刻后人影散去,那道剑痕鳞片没有变化,却看起来更加平凡了。老人恭敬地施礼然后离去,相信有这枚鳞片,龙冉不会有虞,强者自有尊严,他们不会正视蝼蚁的挑衅,亦不会无端容忍,但是孰没有七情六欲呢。
龙冉的死亡危机散去,但他身上的压迫未曾淡去丝毫。神灵将冷漠的眼神投向他,似乎仍然想要惩罚与他,龙冉咬牙坚持,他不愿长久以来的坚持化为乌有,更不愿原地踏步再庸庸碌碌一个境界,未来已来,人族大世繁荣,他怎能落席?他不能落席!
纵使身上的压迫愈沉重,纵使那如刀的冷漠击破了他脆弱的尊严,少年稚嫩的脸庞狰狞着痛苦,倔强的少年却没有低头,少年虽弱亦有青云之志,他仰面朝天,大声喊道:“先生,我知道是我妄言了,还请您给予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我足以与您为伴,请您信任我。”
一句先生却稍稍拨动了神灵的注意,祂想起了那一天,这个不自量力,胆敢觊觎他力量的蝼蚁样的人族,颤抖着声音问他“您好,我的名字……是龙冉,这位……先生?敢问,您……”
还真是愚蠢的人族,神灵活过的年岁早已不可考,祂的阅历是脱时空直指本源的,似这般的人族,祂见过何止千万,无一不是向往着祂的力量,祈求一世富贵尊荣,是多么丑陋的内心。但是,祂心中还在回味方才的那道钟声,这是一位老友留下的遗物,那道钟声里蕴含着太多淳朴的诉求,祂不愿亏欠别人。
人皇,朕不欠您了。
乌云涌动,神灵的身躯被厚重的云层遮挡,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渐渐散去,祂离开了。龙冉的脸上掩不去的落寞,他终究还是没有得到认可,恰此时云层淡去,一道星光破开渐退的云层,与之而来的还有一滴璀璨如钻石的紫金色血液。
龙冉全部的心神都被这滴神异的血液抓摄住了,这是一滴仿佛蕴藏了生命所有秘密的血液,里面有太多让他的身体欢呼雀跃的力量,龙冉虽然不甚理解,却十分目标身体不断传出的渴望,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接受主的恩赐。
只是这股力量不会轻易被弱小的人获得,龙冉亦在此列,哪怕他因种种原因获得了这滴血液,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控制乃至吸收。瑰丽璀璨的紫金血液像无阻碍地融入了龙冉的身体,他连忙内视丹田,现那滴血液正悬于灵台上,静静地悬着没有出任何气息,就好像是沉眠了过去一样。
大乱平息,龙冉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最大的受益者,与之相伴的他付出的代价也最为惨重。体内灵力又一次被抽空了,再次感受被榨干后身体深处传来的空虚和痛苦痉挛的感觉,身体每一处经脉都有不同程度的撕裂,这导致他哪怕没有动作也一直在承受痛苦,最严重的莫过于精神力的萎靡,为了抗衡那股天倾的压迫,龙冉硬是没有昏厥,然后精神力破碎了数次,现在头痛欲裂不说,还影响到了他的思考。
嘶,真是,不出意料的疼。龙冉精神一放松,立马就失去了意识,在晕过去前他如是想到。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晕厥过去后,三院教授都上前来,鲁安平虚手扶住了他,宴萍一脸好奇却没有言语,只有晨珲最夸张,他像是看着一件宝物样打量着龙冉。
片刻后鲁安平似与谁达成了商量,对二位道友解释道:“晨师兄,宴师妹,院长要孤将龙冉带到他的‘万里红枫神国’修养,孤且先行了。”向二位请辞,鲁安平带着龙冉瞬息消失不见,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那尊笼罩整片沙钟链岛的鬼老虚影,虚影朝着某个方向出一声吼叫,然后消弭于天地之间。
昆仑山落凤峰上,一个娇小的娃娃站在枝头远眺彼方,嘴里咯咯地笑着,自语道:“一尊混沌仙人,三尊鸿蒙上仙……咯咯咯,人族,真是可怕的种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