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是他二十歲加冠那年,皇上賜表字良夜,他得回來謝恩。
他不喜歡這個字。
——什麼叫良夜,是盼著他永遠走不出夜,永遠不見天日麼?
然而,帝王賜不可辭。
他只好自認倒霉冠了「良夜」二字,也許是一語成讖,他最後的結局當真應了當年的一句腹誹,孤身行於暗夜,終生不見天日。
第三回,是他餐風茹雪,回京勤王。
他們姜家世代鎮守著邊關,可諷刺的是,禍起蕭牆,大梁的江山竟被人從裡面掏家了。
他浴血衝進叛軍的亂刀下,搶出了驚慌失措的小皇帝,那一瞬間,他是絕望的,他有一腔滾燙的熱血,也有一顆死戰的決心,但他不確定小皇帝能否用得起他,他不確定自己將來會不會恥辱地憋死在溫吞的日落下。
是傅蓉微在城牆上灑下的一潑鮮血,如一記重錘砸進了他的靈魂里。
一女子尚且如此。
更何況他。
第四回,他身為三軍主帥,光復河山,用鐵蹄踏開馠都的城門,回家了。
猗蘭宮內,一杯鴆酒,了此殘生。
隨即一睜眼,好傢夥,一切苦難才剛剛開始,倒霉催的他又得從頭再來一回,有完沒完了?
姜煦反思了一整個晚上,到底想不通自己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上天再造的恩賜。
他找了根上吊繩盯了許久,在聽到門外丫鬟提到傅家女時,終於,一個激靈驚醒了。
一切也不算太糟。
至少,那女子還是活著的。
平陽侯府。
姜煦坐於馬上,仰頭端詳著那氣派非凡的匾。
姜夫人由丫鬟扶下了車,道:「盯著人家的匾看什麼?你別是想入贅吧?」
姜煦:「……」
他翻身下馬,自有小廝一溜小跑接了韁繩,都是傅家夫人的安排,從裡到外的周全。
姜夫人正了神色:「乖兒,娘沒有強迫你的意思,今日只是過府一敘,順便瞧瞧他家姑娘的品行,最後親事能不能結成,還是你自己拿主意。」
姜煦點了頭,算是聽進去了。
進得了侯府,外門小廝引他們到雅音堂,流水席早就擺上了,正安置在一處溫泉眼旁,暖意氤氳著,料峭的春寒都淡了許多。
平陽侯夫人張氏親親熱熱地挽了姜夫人的手上座。
姜煦依禮拜見,得了張氏一頓天花亂墜的夸。
姜夫人打量四周,笑道:「侯夫人這是將杏花莊搬進自家院子裡來了,好別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