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予。”谢雪在手机那一头喊他的名字。
“嗯。”
“贺予我,我想问问你我哥那天在学校里,到底和你经历了些什么啊。”谢雪的声音里带着些哭腔,这多少让贺予脸上饰于人前的虚伪笑意敛去了。
“为什么他以前的录像会被突然投放到杀人视频上去我前些日子不敢看今天上网仔细搜了搜,现好多人都在骂,你知道吗还有人公布到了我们家的地址,还往我们家门上泼了油漆我现在我现在真的特别难过我也不敢打给我哥,就算打给他,他也什么都不会说的,他还一定会怪我为什么不听话去搜这些东西。我”
女孩讲到后面,实在忍不住哇地哭了起来。
手机里只剩下她抽泣的声音。
销金场的女人不知生了什么,还在笑吟吟替他倒酒。
贺予抬手,温柔又病态地抚过女人的长,但眼底的光泽却沉了下来,他在听着谢雪的哭诉。她的崩溃和绝望透过话筒,直兀兀地浸到了他的心里。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贺予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卫冬恒,谢雪暗恋卫冬恒,但出了事,她还是选择找了自己。他心里多少感到了一丝安慰,可随即又意识到
卫冬恒好像是因为家里有老人去世,最近请假去他爸部队那边了。他爸那边是军事重区,连信号都不太有。再说了暗恋而已,贺予想,也许卫冬恒连谢雪是哪个老师都不知道,谢雪当然不可能找他。
“贺予”谢雪抽泣道,声音像受伤的小奶猫,“我该怎么办啊我想给我哥做些什么,所以我,我开了视频去解释,可是呜呜呜呜呜”
“可是我想好好和他们说,却几乎没人愿意冷静完整地听我把话讲下去他们总是听到一半就开始骂,或者根本就不听还说我是骗子,说我不是他妹妹,是是”
她吸了口气,没把是什么说下去,抽噎了一会儿,才无助道“他们觉得我想利用杀人案炒红自己,举报了我的视频还有人说我爸妈是幕后凶手贺予你知道的,他们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想死者为重,能不能不要连死去的人都牵连上可他们他们却”
“他们却让我出示爸爸妈妈的火化证明”
谢雪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失声痛哭。
贺予的指节微微泛白。
他已经太习惯对谢雪好了,听到她这样哭,他还是条件反射地想出言安慰,甚至是替她解决问题,但话已在喉间,他又立刻想起了他看到的谢清呈与她之间的往来消息。
那种属于人类的温度,又慢慢地,从他早已病朽不堪的心里退下了潮去。
他安静着
一个声音在叹息着劝他,说谢雪虽然没有想象中对他的那么那么好,可是她毕竟什么事也不知道,她对他至少也是最亲切最温柔的那一个。也已经够了。
但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刺他伤他,说他不必再有任何的仁慈和顾念,不要再那么愚蠢下去。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谢雪。”最后,贺予这样说道。
“嗯你你说”谢雪抽抽噎噎的。
贺予坐在奢靡流金的包厢内,问那个此刻正蜷坐在破旧小屋里的女孩“那天,黑客投送给整个沪大移动设备的视频,你也都看到了。”
“看到了”
“你哥是个精神病学相关的医生,他说出这样的话,会被攻击也是无可厚非的一件事。网络本就是一个情绪化程度高于现实的世界,失去了肉身的约束,人的精神是更具有冲撞力的东西。他被骂,我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他只是这么说说而已啊他这些年一直都在很认真负责地做着他该做的工作,他从来没有敷衍过,这些你都也知道的”
贺予轻轻地打断了她的话,他几乎从来都没有打断过谢雪说话“我知道。”
“但我还知道你哥哥其他的一些事。包括他一直让你离我远一点。”
“”
谢雪显得有些茫然了,她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贺予的态度会忽然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贺予这样的言语。
贺予却很平和,平和得近乎妖邪。
“谢雪,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
“”
“这些年,在你心里,你听着你哥这样告诫你,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怀疑过我也有病”
“我”
谢雪不期然地被他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整个人都愣住了。
有没有
有没有过
在过去无数的日夜里,她有没有因为谢清呈的话,而产生过一丝犹疑
她心底是否也曾怀疑过贺予其实也是个病人,所以谢清呈才会在贺家住这么久,才会这样对她耳提面命
她真的是百分之百没有猜疑吗
“我”谢雪是个不太会说谎的人,她迟疑了,犹豫了,呆呆攥着手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可可是你怎么哪怕你是那也不对,不对,你那么优秀,肯定不会是”
贺予睫毛轻动,垂着云翳,轻轻笑了。
他说“是啊,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