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路鼓,那这案子应已在审理了吧?”
吴子淳摇头:“按照律例,要先杖责十板,这会儿估计还在打板子呢。”
“哎哟,那用过饭我们也去瞧一瞧,看看这小郎君是何等风骨,居然敢敲路鼓。”
吴子淳想了片刻,道:“也可。”
明砚舟不着急走了,他行至酒楼外头,倚在廊下望着路面上被风卷起的落叶。
鼻尖萦绕不去的气味此刻已消散许多,他松了口气。
金陵府衙他也不知方向,索性等着吴子淳一行人用完饭食,跟着他们一道去吧。
没过多久,几人便兴冲冲地起身,结伴往金陵府衙走去,无人现后头跟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而此刻,丁家村案的嫌犯敲了路鼓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府衙门口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里三层外三层的,无比喧闹。
吴子淳几人远远地瞧见了,都是一脸的惊愕。瞧这景象,别说瞧清楚那小郎君的面貌了,可能连他人身长几尺、穿何颜色的衣袍都望不到。
明砚舟信步上前。
若他此刻能在人前具象,那应是压迫感极强的存在。
他如雾气般穿过人群,一直走到府衙门口,此刻已能望见公堂上的景象。
有道竹叶青色的背影立在堂上,身影笔直,宛如一道高峰。
明砚舟知道对方应是年轻的,但也没想过他会有这般仪态,一时有些怔忡。
大胤朝的府衙、宫廷在修建时便已蕴含阵法,普通亡魂根本无法进入。可明砚舟不同,因为他并未身死,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亡魂。
所以他一撩衣袍,玄青的袍角顿时割裂了明暗,他抬腿便跨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带自然的垂下,随着走动轻轻扬起又落下。
尹之正此刻正皱着眉看着堂下的容昭,只见对方一脸平静。
通判魏清从后堂匆匆赶来,将手中的文书递给尹之正,正是此前丁家村案的案卷文书。
他仿佛有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撑腰,目光愈加傲慢,猛地一敲惊堂木,他道:“堂下何人?”
容昭面色不变,闻言只作了个揖道:“在下容昭。”
尹之正见他只是拱了拱手,并不下跪,面色不悦:“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我无罪,为何要跪?”她声音清脆,从堂下直传到府衙外。
有看客惊呼:“老天爷啊,这小郎君可真是大胆!”
“他说他无罪,此刻我已是信了九分。”
“这风骨,真是了不得!”
明砚舟也听见了这句回答,他的眉眼一瞬间染上了兴味。
这一趟虽是受人之托,但能结识这样一位郎君,似乎也算值得。
大胤朝律例中并没有民见到官,必须下跪的规矩,作揖即可。
因此尹之正虽然恼火当廷被下了面子,却也无可奈何。
他竭力按下心中的不悦:“那你可知,敲路鼓需要付出何种代价?”
“自然。”容昭不卑不亢,她直直地望着“光明正大”匾额下的金陵知府:“需先杖责十板,再诉冤屈!”
尹之正冷笑了下,他扫了眼两旁站着的衙役:“那还等什么?”
衙役迅上前,将容昭反剪着手,按在刑凳上。
容昭身形更为单薄,长垂落在身侧,她紧闭着眼,睫毛不住地颤抖。
到底是个仅十八岁的小娘子,想来这辈子受过最大的苦也不过是偷了农妇家三个土豆,从而挨的那顿打。
尹之正把玩着手中的毛笔,漫不经心地朝着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暗暗点头。
板子迅落下来,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痛意直钻入心肺!
容昭顿时感觉自己的腰背似乎被生生折断!
她竭力咬着牙,才避免自己痛呼出声。
而第二板接踵而至。
腰背处迅浸出血,丽娘在外头看得目眦欲裂。
她猛地红了眼眶。
棍棒重重砸在肉体上的声音清晰传来,百姓们也不忍再看。
“天爷啊,这罪真不是人受的!”
“这一板子都快把人打死了,十板子下来,这小郎君焉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