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能吃多少?”陈胜青嘎吱停下车,长腿支棱着车身,回头看她,眼里全是促狭的笑意,“我敢打赌,那帮国营厨子的厨艺还没你做得合我口味,你要心疼我,以后多做些饭菜,让我吃饱点。”
杨秋瑾被他看得脸上发热,“谁心疼你了,自作多情。”
陈胜青挑眉笑了笑,话不多说,长腿一蹬,自行车飞速前进。
“芜湖~起飞喽~!”坐在前面车杠上的陈天佑张开双臂,哈哈大笑。
“哎?你干嘛啊!”惯性让杨秋瑾往后昂,吓得她手忙脚乱地抓住陈胜青腰间的衣衫,没想到他越骑越快,杨秋瑾感觉自己都要飞起来了,不得不双手紧紧抱住他结实的后背,还不忘腾出一只手,生气地去锤陈胜青肩膀,“你骑慢点,你想摔死我呀!”
后背传来女人温香暖玉的身体触感,前面的孩子笑得特别开怀,陈胜青跟着天佑哈哈大笑,慢慢放慢了车速,往县里百货商店的方向行去。
低矮破旧的房屋建筑,满墙粉刷的红白色标语,一队又一队带着红袖箍的小红兵从街道上走过,街上行走的人大多穿着灰扑扑的蓝黑灰三种颜色衣服,一个个低着头,不苟言笑,形色匆匆走过街道。
杨秋瑾站在县城百货商店门口,慢慢靠在穿着军绿色军官制服的陈胜青身边,在那些来回巡视,目光锐利的小红兵目光中,走进百货商店。
百货店门口罗雀,只有三三两两的顾客,不复从前人山人海,根本抢不到商品的热闹景象。
整个三层楼高的商店,里面的顾客少得可怜,连以前态度孤傲的售货员,都比从前热情许多。
整个县城都处于一种人人心惊胆颤的状态,也许是被这种肃然气氛感染,陈天佑刚到县城的那种兴奋劲儿已经收敛,安安静静的任由杨秋瑾牵着自己东看西看,不敢发出一点杂音,生怕引来外面那些无处不在的小红兵注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杨秋瑾在百货商店看了半天,只买了十几尺布,是打算给天佑和陈胜青做衣服的。
“部队会发军装,我有衣服穿,你不用给我买。”陈胜青看不过去,“你给自己多买几身衣服穿。”
“你有多余的布票?”杨秋瑾斜倪他一眼。
他的钱票都给她了,那些布票总共加起来就只够扯这么多布,她想买,也得有票。
“没有就买成衣残次品。”陈胜青伸手指着成衣柜子上挂着的一件的确良长衣,对一个圆脸女售货员说:“同志,请按照我妻子的尺码,给我两件那样的衣服。”
“残次货我们这里暂时没有了,你要是有成衣票,可以买回去穿。”女售货员懒懒散散磕着瓜子,上下打量着他和陈秋瑾。
男的长得真俊,还是个军官,怎么会娶那个穿着补丁,看着就寒酸的女人?
真是可惜了,要是她娶的是自个儿,他想穿什么样的衣服,她都能帮他搞到手。
“怎么,你们当售货员的当久了,真把自己当盘菜了!?”陈胜青冷下脸,“我一个军人,在国家前线浴血奋战,拿命守护百姓们的安全,现在我要给我军属买衣服,要你拿残次品你就拿!怎么?你那些残次品是给哪个亲戚留着,还是打算偷偷拿去倒卖,来个投机倒爬?我倒要找你们领导或者小红兵问问,你们这些售货员,懂不懂军人优先的道理。”
男人一生气,五官冷硬,身躯凛凛,直直站在成衣柜台前,气势如虹。
“这位同志,你先不要生气,冷静冷静。”售货员被他吓住,忙结结巴巴解释,“咱们的确有成衣残次品,不需要票就能买,只不过价钱不便宜,我这不是怕你们买不上嘛。既然你诚心想买,我马上去仓库找找,有的话你们再看看。”
开玩笑,要这军人真闹到她领导或者小红兵那里去,她吃不了兜着走,哪敢再打马虎眼,说完一溜烟的跑去柜台后面的仓库,找残次品。
这借口着实拙劣,能当军官的人,家境怎么也比普通人好点,怎么可能买不起一件残次品衣服。
陈胜青也不拆穿她,等她拿着几件颜色不一,尺码不一的衣服出来,偏头看向杨秋瑾,“你看看,有哪些能入你眼的,你挑两件买来穿。等我回到部队找人换几张成衣票,你到时候再买好看的成衣穿。”
杨秋瑾看都不看,大手一挥,“我全都要了。”
“全,全都要了?”女售货员瞠目结舌,说话都结结巴巴,“这残次成衣虽然不要布票,可价钱不便宜,一件衣服也得卖十五块钱,这里有四件,得六十块钱呢,你……”
你一下拿得出这么多钱吗?别打肿脸充胖子!
要知道这年头的乡下人,五块钱就够一家人生活一整年了,六十块钱怎么也得存上十来年才有的吧。
杨秋瑾慢悠悠的从随身背得布包里掏出六张大团结,刷的一下扔在女售货员面前的柜台上,“数数,够不够。”
狗眼看人低的售货员,真以为她是乡巴佬脾气好,不敢跟她发火呢。
不就是当个售货员吗?可把她给能的,当杨秋瑾不知道那些残次品可能只是某个地方有些洗不掉的小块油污,或者破了一个洞,裁剪不当等等才会当成残次品卖,实际买回家稍微弄一下,并不影响正常穿衣。
残次品不需要布票,价钱跟正常的成衣价少一点,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买残次品。
女售货员想把那些残次品留给亲朋买,杨秋瑾偏不遂她愿,全都要了,看她还以后还敢不敢看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