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大姐怀里的温暖,就像小时候每次她们姐妹被杨成华打,她把自己护在怀里的感觉一样,杨秋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声音无比哽咽:“姐,不用讨公道,你知道我的性格的,我跟你一样,不会吃一点亏。我只是想跟他离婚,可是他不想离,他觉得我骗了他,想把当初给咱们家的彩礼全都讨回去,还要我赔他的精神损失费,我不同意,这才拖着。”
柯家当年给了六十八块钱的彩礼,外加十六条腿的东西给秋月当聘礼,东西秋月全都带去了婆家,钱则被吴淑莲捏在手里,但秋月估计,那些钱应该被她爸哄着,花得一分钱不剩了。
杨秋月以前每月有二十八块钱的工资,按理来讲,日子过得该是不错,可是去年大运动开始,城里闹哄哄的一片,很多工厂不事生产接连关闭,印刷厂也不例外。
厂里的效应不好,留在厂里的都是老员工,他们这种半新不旧的员工都呆在家里待工,看运动什么时候停止,城里各部门恢复以前的景象,这才继续上工。
杨秋月已经有一年多没上工,她之前挣得钱大部分都拿给了吴淑莲,吴淑莲拿来还以前他们家欠下的债,导致她现在手里的钱不过十块钱。
杨秋月知道她的难处,伸手擦着她眼角的泪水说:“没事,姐有钱,你要真不想跟那个人过了,需要多少钱,姐有多少给多少,绝不让你再在他们家受委屈。”
“姐。”在柯家受了一年多的委屈不敢跟娘家人讲,自己默默承受的杨秋月,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窝在杨秋瑾的怀里呜呜大哭,边哭边说,“这个家里只有你对我最好,你最懂我。可是姐,爸妈要是知道我要离婚,肯定不会同意的。爸那种死要面子的人,我离婚他肯定觉得丢他脸,会把我往死里打。妈那种耳根子软的性子,也会天天哭着让我不要离”
这就是杨秋月跟杨秋瑾不一样的地方,杨秋瑾深知她爸妈是什么德行,无论他们怎么威逼利诱,寻死觅活,她绝不会妥协。
杨秋月没有杨秋瑾那样的狠心肠,她虽然不会被他们左右,可无法做到无视父母的存在,尤其无法忽视那个生她养她,一辈子都不容易的妈。
所以当年她去上班时,吴淑莲让她拿工资替她爸还债,她嘴上说着不同意,却架不住她妈的眼泪还了一次。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直到现在,她自己遇上事情拿不出钱来时,她才明白她姐当初说得那句‘烂泥扶不上墙’是什么感觉。
“你想离婚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跟爸妈说?”杨秋瑾相当的淡定:“长姐如母,你说个时间,我跟你到柯家,把你的婚离了。你离婚的事情不要告诉爸妈,先宰后奏,等你离了,他们要哭要闹都没用。你要记着,你就是你自己,想要活出自己的人生,就什么人都不要在乎!”
杨秋月停止哭泣,呆呆地看着杨秋瑾。
阴沉的天空在此刻突然放晴,一束阳光从窗户折射进来,照在杨秋瑾的脸上,那张蜜色精致的面孔,在光芒照耀下是那么的沉静淡然,像一汪清澈的湖水,让人心生向往,倍感亲切。
“姐,你真漂亮。”杨秋月忽然感慨一句。
杨秋瑾噗嗤一笑,“姐当然漂亮,不用你讲。其实你比姐更漂亮,皮肤比姐还白,就你这样的容貌,离婚后再嫁很容易,不用想那么多。”
杨秋月破涕一笑,离婚后再嫁吗?她估计不会想嫁了。接连遭遇两个男人的背叛嫌弃,她对男人这种生物已经绝望了。
两姐妹在屋里说着话,吴淑莲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秋儿,快快,快回你婆家去,你男人回来了,大女婿回来了!你婆婆托人过来叫你回去!”
咚,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击中了心脏,杨秋瑾呆呆地看着吴淑莲,嘴唇无意识地重复她的话:“男人回来了,我男人回来了?”
“是啊!”吴淑莲喜极而泣,“听说是坐着解放军大车子回来的,可威风了!你们生产队的人都去你家凑热闹了!哎呀,秋儿你可算熬出来了,以后你就是军官夫人,有享不尽的福气,妈真替你高兴啊!”
“姐,别愣着了,快回家吧。”杨秋月听到姐夫回来,也是替自己姐姐高兴万分,看她还傻愣在原地,忙推搡着杨秋瑾往院外走。
杨秋瑾压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一阵风似地跑回先锋大队。
老远,她就看见自家屋门前的村道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人看见她,忙招呼她:“秋瑾,你可算回来了,快进去,胜青回来老半天了。”
她家村道前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车旁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男女老少,看到她回来,纷纷让路,一个个眉眼带笑,都说着讨喜的话儿。
杨秋瑾面带微笑应付着街坊邻居,走到院门口踌躇不定,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也许是外面的动静被院里的人听见,一道身影从院子里走出来,喊了一声:“秋瑾。”
杨秋瑾被这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喊得浑身一震,目光直直看向院门口的人。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军绿色军官制服的男人,大约二十五岁,五官立体,眉眼深邃,小麦色的皮肤,脸上有些许高原红,跟个小白杨树似的站姿笔挺站在院门口,身形挺拔俊朗,周身却自带一股凌厉的杀伐气质,英俊的让人挪不开眼。
这是陈胜青,比起七年前,变化巨大,变得高了很多,黑了许多,看人的目光也没有以前那么温和,多了几分锐利探究的陌生感,整个人变得更加沉稳,更加让人心生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