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人咽下口水,颤抖着打开那个请帖。自己和雏田的q版图案是拜托佐井画的,而请帖里面的邀请词,是他和雏田亲自写的。
硬皮书的内页被抽风机鼓动着,却始终没能将标有苦无数量的那一页翻过去。巨大的嗡鸣声中,书页就那么徒劳地挣扎着,像是烛火中断翅的飞蛾,像是接近太阳的伊卡洛斯之翼。
有什么东西将最后的希望一点一点燃烧殆尽,最后化作虚无缥缈的绝望,化作他眼神里最后的放弃,化作他唇边最后的微笑,化作他最后一点点的查克拉,将你,送回了这里。
你是光,他是影,你们之间关系分明,如射线的端点向相反方向笔直进发,你们活着便意味着远离彼此,你们活着便意味着永远无法相交。
而这样的端点,漩涡鸣人,是你亲手刻下的。
他看着请帖里的那句话。由自己亲手刻下的那个端点。
「致我最要好的朋友,白痴佐助——」
木叶,有九百万把苦无。那是事实,那是我们不能否认的一件事。
我们在高处流连,而我将永不厌倦。
尽管我早已知道,我们永远无法在一起。
鸣人一把握紧了那个请帖。握得紧之又紧,紧到指甲戳破掌心,紧到像是要把那张请帖就此攥碎。
只是现在没有时间用来伤感。如果佐助回来,如果佐助可以回来,如果佐助,可以,平安无事地回来——他微微定神,来到密排库的深处,拉出摇杆,缓缓地上摇。有灰尘在清冷的灯光下渐渐洒落,带着星点碎片般的光晕,落在他的眼中,如一场盛大谢幕之前漫天飞扬的彩片,如晚樱透支盛开后逐渐凋零的悲惨幻觉。
鸣人拿出通灵鹰的卷轴,咬破自己的手指,划上去——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和佐助的通灵鹰取上联系。让它找到佐助的位置,然后把佐助,带回来。
巨大的通灵鹰几乎要挤破密排库的天花板。它听取了七代目火影的要求和来意,也索要了正当而合理的报酬。
这也难怪,鸣人并没有和任何鸟类签下过契约,如果突然指示对方去做些什么,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找回宇智波佐助?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也可以派我的手下去寻回与它签订契约的主人。但是宇智波佐助的通灵鹰和你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如果想要让它完成你的要求,你需要付出一些你和佐助之间共同的事物,才能让你们之间产生足够的契约。」
他和佐助之间的共同的事物。那会是什么呢。那还有什么呢。他们两人关系分明至此,事到如今,他还能付出什么呢?
“我希望…你能把宇智波佐助找回来。带回来…带到我的面前。”
“至于我和他之间的共同事物……我不知道我能付出什么。但是,没关系。你索要的一切,我都可以付出。无论什么代价都可以。……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
然而那已经是,三天之前的事情了。
事已至此,事已至此漩涡鸣人没有任何的选择。他从众人惊愕的眼神之中抽身离去,走向空无一人的寂静走廊。宇智波佐助是谁,老实说他不清楚,也不了解。这个人对他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概念,他知道他是忍者,是他得力的手下,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但是这样的概念还是太过暧昧,他与他之间的回忆被什么东西取走了,换回来的是名为宇智波佐助之人的一部分。冷静如七代目火影可以判断出这个人一定已经死了。他知道再找寻下去没有意义,那家伙的通灵鹰甚至都被杀死,只带回了他的一部分。
漩涡鸣人忽地停下脚步,一拳揍在墙上痛骂一声。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狠狠地狠狠地像是要把心脏掏空那样,像是要把这股难以言述的焦灼和悲伤通通挖出来那样,指甲嵌入衣服嵌入胸口嵌入自己的灵魂,带着大滴大滴无法抑制的血和泪,一点一点一点地将那个疑问描摹出模糊的轮廓。
为什么,为什么人可以蠢到这种地步。你付出了一切,只为了将他的尸体寻回。你甚至组不成一个完整的他。他无法对你笑,他好像也没对你哭过。你甚至都不记得他是谁。他是谁?他是宇智波佐助,是这个世界上最普通的忍者之一。他强大,他厉害,他不需要任何人去担心。他拥有一只手臂,但仅凭此就可以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你记得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他的头发,他的手指,你记得他的笑容他的泪水他最后把你的请帖藏在了地下密排库的精装书之中,但你偏偏就是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木叶有九百万把苦无,一把杀一人,一把杀一人。他一个人去承受这全部的黑暗,把光明留给你。一如十余年前,他被你死拉硬拽地拖回了村子,为了你的梦想,心甘情愿成为他此生最为憎恨的那种人。
一个承担不起光明的死者,此生必将行走于黑暗之中。
宇智波佐助死了,但宇智波佐助是谁。鹿丸告诉他,他是你的战友,小樱告诉他,他是你的朋友。井野告诉他,你们两个就像是死对头,佐井告诉他,我就是从你们身上得知羁绊一词为何种含义。
但是这都不是最正确的答案。
漩涡鸣人,承认了吧。他是你的灵魂,是你的半身,是你的欲言又止和望而却步。你无法离他更远一步和更近一步。他是你的影,是日落后必将升起的皎月。你遥望他如同遥望一座归不去的望乡。你情怯,你悸动,你想要靠近却又收回双手。你把他当做的你朋友,当做那种,无法想象对方消失在你身边的那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