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如实道:“小少爷他……也出门拜访友人去了。”
“还是他那个一起钓鱼的朋友?”黛玉忍不住问。
“回大小姐,正是。”管家维持着笑容,虽然他也觉得很荒谬。
“呃……挺好的。”黛玉实在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了,大约幼弟就是喜欢结交朋友吧,虽然年纪小,但对朋友却很重视礼节。
“罢了罢了,随他去吧,估计他那朋友又会留他到很晚,不必管他了。玉儿,明日上午要去你外祖母那儿拜年,下午得去谢家,要送的礼可都备好了?”
“都已经准备妥当了。”黛玉又把礼单拿出来,递给继母瞧了瞧。
“你办事果然是十分妥帖,这个家交给你来管,我看是再合适不过了。”杨妗妗笑着夸赞。
自从回到自己家,爹爹也好,继母也好,总是对她百般褒扬,甚至就连幼弟也是如此,黛玉如今也愈发有了底气,或许她做得确实不错呢?
到了晚上,父子二人竟差不多是一个时间回府的,一个吃了酒有些薄醉,另一个睡着了,还发着梦,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一夜好眠。
依照旧俗,大年初二一早,林如海携妻子儿女到荣国府给贾母拜年。
老太太瞧着精神有些不济,或者说也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瞧着不大好,在场的诸位不是病了就是伤了,竟没一个全须全尾的。
先是行了礼,又说了些拜年的吉祥话,才依次入座,黛玉又被老太太叫到跟前去陪着。
贾母打量了一下外孙女,发现孩子明显丰腴了些,面色红润,眉目舒展,先前隐在眼睛里的郁色和生怯也没了,看起来,自回了林家之后,过得很不错。
一边悄悄点头,一边笑着拍了拍外孙女的手,看起来很为她高兴。
林如海自然该关心的还是得关心,毕竟贾母是长辈。
“不知岳母近来身体可还好?”
“劳你挂心了,我这把老骨头倒没什么,就是府里其他人不安生。”贾母最近心思烦忧,看见个人总想倾诉一番。
她那两位儿媳虽然都勉强支撑着过来待客,但二人脸上都带了厚厚的妆,可即便如此,依然能够看出,她们似乎都有些憔悴,不复先前的雍容。
那位被贾母等人如宝如珠护着的宝玉,左脸上敷了一层乌漆麻黑的药膏,看起来似乎是烫伤。
他那位大舅兄贾赦瘸了一条腿,不知是得罪了人叫人家给打的,还是自己不小心给摔的。至于那位二舅兄贾政,看着面上倒是没什么事。
林如海也不好直接问都是怎么出的事,未免有打探别人家事的嫌疑,夫妻二人十分默契,各自端起茶碗,慢悠悠地撇着茶沫,不约而同地等着贾家的人自己开口。
倒是黛玉,自幼与宝玉一起长大,没那么多忌讳。
“宝玉,你这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自打她进门,宝玉就一直等着她来问,等到现在终于听见她问起,直接就说了。
“是我自己不小心被烛火烫的,也不是很疼,敷上药会好的,大夫说也不会留疤。”他生怕黛玉嫌弃他。
这个时候他的亲娘王夫人冷哼了一声,狠狠地剜了丈夫贾政一眼,竟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正好这对夫妻就坐在对面,杨妗妗和球球母子俩的眼神,来回在二人之间打转。
坐在上面的贾母离得远,再加上年纪大了,眼睛模糊,耳朵也不如以前好使,竟对此毫无察觉。
“倒也不怪他,我怀疑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已经叫宝玉寄名的干娘,帮着一日五斤香油供奉了一位菩萨,盼着菩萨早日显灵,替我除了那害人的邪祟。”
贾母说这话的时候,杨妗妗注意到王夫人的眼皮和手都在抖。
这人竟然怕鬼?
“岳母如此诚心,菩萨必定会庇佑府上。”林如海安抚了两句。
“希望如此吧。听贾政说,如海你入了翰林院,如今深得圣上宠信,我倒要与你道声恭喜了,你爹娘若是知道,必定为你感到高兴。”
“多谢岳母,实在不敢当宠信二字,承蒙圣上垂怜,不嫌弃我这卑微之身,将我留在身边驱使,只得尽心为圣上尽忠罢了。”
见他依旧如此谦虚,贾母笑着点头,又说:“你是个好的,当年你岳父看中你,就是觉得终有一日,你肯定能够青云直上,振兴你们林家的门楣,如此看来,他当年确实没有看错。”
旁边的贾政嘴角越垂越低,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几个月前他还暗中取笑林如海官位低,这些年一直被遗忘在扬州,如今人家已然翻身,去了他一辈子也去不了的清贵之地。
“如今见你越来越好,待玉儿也好,我就彻底安心了,咱们永远是一家子亲戚,平日里要多走动,常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
贾母未尝不羡慕,谁叫她养的这两个都不中用,正是因为他们靠不住,她这个做长辈的,还得拉下脸面,去拉拢亲近人家一个小辈。
“岳母说得是。”林如海还是很给她面子。
正说着话,进来一个婆子通传:“老太太,二太太家的舅太太来拜年来了。”
这里的舅太太自然指的是王夫人的兄长——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夫人。
“快快请她进来。”贾母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态度也更为热切。
这位夫人打扮很是富贵,手上戴的,头上簪的,脖子上挂的,都是一水儿的好东西。
各自见了礼,打了招呼,贾母就把小辈们都打发出去了。
球球原本被姐姐黛玉牵着往外走,贾家的三位姐妹,都围着逗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