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俞美莲又扑过来,想趁钟似薇行动不便去抓她的脸,刚举起手来,就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撞了个踉跄,是阿呆,那只肥肥胖胖的短腿柯基。
“汪汪汪汪汪!”阿呆仰着头,扑腾着四只爪子往俞美莲身上刨,嘴里是一声赛过一声的吼叫,在一口犬牙的加持下愈显凶恶。
这一下着实出乎俞美莲意外,这只恶犬她一直就看不顺眼,要不是纪春山盯得紧,早在美国的那段时日,她就找人偷偷杀掉处理了。
阿呆拦在俞美莲和钟似薇中间,寸步不让地护着昔日的主人。
“汪汪汪汪汪!”又一阵尖利的犬吠声。
纪春山见有了缓冲余地,赶紧趁势将钟似薇抱进了楼梯侧间的保姆房,“放手,纪春山你放手”,钟似薇还在剧烈挣扎,无计可施间,她垂下头去,一口咬住了男人搂进她的臂膀。
纪春山吃痛,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对命运对自身的沉痛感,过往这些年,这种感觉曾无数次将他环绕,糟糕透了,一切都糟糕透了。
“似薇,你冷静点,我现在就去把她赶走,有什么话我们之后再慢慢说。”纪春山无可奈何,只得将人强行推进房间里,从外面锁住了房门。
“开门!纪春山你开门!”钟似薇嚎哭着,一下下拍打着房门。
俞美莲碍着狗的威势不敢靠近,嘴上却厉害不减:“纪春山你放她出来,我倒要看看她能拿我怎么样,天杀的婊子,当初是谁收了我的钱?是谁白纸黑字签的分手协议?现在看我儿子有钱了又想反悔?告诉你钟似薇,世上没这么便宜的好事!”
纪春山身上热一阵凉一阵,事情的复杂性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收钱?分手协议?
他心里突然生起一个荒唐的念头,不知道在她们心里,他值多少钱?
念头还没落地,俞美莲就给出了答案。
“你当老娘的钱是风刮来的啊,四万八千六百块,我记得清清楚楚,字你签了,钱你花了,田苒自己没福分死得早,跟我有什么关系?”
四万八千六百块。
每一个字都像千斤巨石砸在纪春山心头。
他竟然就值这么点钱。
在母亲心里。在父亲眼里。在爱人手里。
房间里的拍门声渐渐停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极为痛苦的尖声哀嚎:“啊啊啊啊啊啊!”
钟似薇顺着墙沿一点点滑坐下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尖叫什么,只知道这阵极致的悲痛不发泄出来,胸腔就一定会被撑爆。
完了,彻底完了。
她知道,从这夜起,她和纪春山算彻底完了。
同样的念头也在门外的纪春山脑中闪过。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就在今晚,他们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又将彻底破裂,一切都完了,他将再一次失去她,彻底地失去。
俞美莲还在骂骂咧咧:“小娼妇,吼什么吼,你找我算账,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真他妈阴魂不散,这都五年了又缠上来,我们家春山是上辈子欠了你吗?”
阿呆吠叫得更大声,犬牙森森冒出寒光,好像真要咬上去似的。
连向来奸猾的平安都加入了战阵,从沙发上一跃而下,跳到纪春山跟前喵喵了几声,那意思仿佛在说:“你快把那个恶女人赶走啊!”
纪春山拧着眉走过去驱逐俞美莲。
自打懂事以后,他对这位母亲就没有过好脸色,这种事做起来倒也得心应手,并没有伦理道德上的心理负担。
“出去!这栋房子目前的使用权在我,不经我的允许,你没有权力进来。”
他手上使了劲,拽着俞美莲的胳膊往外拖。
“纪春山你疯了吧,为了个小娼妇赶我走?我是你妈你知不知道?”俞美莲涨红了脸,一边被纪春山拎着走,一边梗着脖子回头怒骂,唾沫星子四散横飞。
她觉得这小王八蛋白养了。
一个女人年纪轻轻给人做情妇,没名没分地生下他,不知受了多少白眼才将他拉扯成人。供他吃供他穿供他上学,可他倒好,眼巴巴地想给对门的短命鬼田苒做儿子。
一口一个“田阿姨”“似薇妹妹”,她们算哪门子的阿姨和妹妹。
自打懂事以来,这孩子就一脸不茍言笑,对谁都爱搭不理,如果不是见到他在钟家母女跟前那副毕恭毕敬、和眉善目的样,她还真当他生性不爱笑呢。
如若是小时候,对这种吃里扒外的小王八蛋,她早两个巴掌招呼过去了。
可她俞美莲毕竟是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一则儿子大了不好管,动起手来反倒要吃亏,二嘛,纪成锋早宣布了纪氏的家产都归他继承,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捏他手里呢。
她在心里权衡着这些,嘴上却仍不肯退让,死死拽住门把手不肯出去:“怎么,你这房子猫能进,狗能进,婊子能进,我就进不得?那婊子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你叫她出来,我非得看看她有什么狐媚术。”
他平生最恨母亲这样辱骂钟似薇,偏偏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踩在他的禁忌上。
纪春山彻底沉下脸,拽住俞美莲的手臂,不容置喙地将她摔出去。
俞美莲一个站立不稳险些磕到门上,正欲破口大骂,就对上纪春山寒凉如冰的眼神:“我保证,你再多说一个字,未来将无法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一分钱。”
知母莫若子,这就是俞美莲的七寸。
她还有一肚子脏话要说,却都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悉数咽了回去,窝窝囊囊看了纪春山一眼,又心虚地挪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