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琛应答自若,他醒后身体的疲惫感并不重,烧退后除了轻微乏力,脸色苍白,他精神大好,躺在床上神情刚硬严肃,很沉着镇定。
主任们放下心,交代他肺炎不严重,只要后续不在起烧,就没有危险。
季淑华咬了咬牙,追问,“那之前为什么昏迷不醒,是有什么诱因吗?”
医生沉吟一下,几个主任交换眼色,“疾病诱因很复杂,也很笼统。您若担心后续复烧,尽量保证患者情绪稳定,心情愉悦,避免见风,熬夜,饮食上多清淡忌油腻……”
季淑华没听后面,前几句已经能达到她目的。
早上因为有了血迹,温素躲过一劫,现在医生有了诊断,是如何也不能再放过她。
医生们刚离开,周皋陪谢建国用完饭,正好回来。
谢建国问起医生嘱咐,季淑华一字不差重复了一遍。
谢建国面上很平静,挪椅子在床边坐下,“来昌州都快认不出你是谢家的种了,身体还没老子强。”
谢琛坐起来,倚在床头,“这不是很好?说明您比我还能活的长久。”
他是打趣,谢建国眼底却凝重,“你再作践自己,不光活不过来老子,连老刘也活不过。”
老刘是谢建国同期兵,比谢建国大五岁,年前诊断出肺癌,医生说最长活不过年底。
谢琛不在意,“那倒不至于。”
他看来像生死不顾的混不吝,直接击中谢建国心中隐秘最深处。
谢建国今年快七十了,人到一定年级,不可避免触碰死亡,他年轻时悍不畏死,可老了,儿孙绕膝,国泰民安,他期望能多看几年亲手打下繁荣盛世,不接受任何打破这期望的危险出现。
白发送黑发,老哭少,丝毫的苗头,一经发现,坚决扼杀。
谢琛又等了一会儿,送餐的护工出现后,他拧紧眉头,“管平呢?”
季淑华心中一慌,不由看向谢建国。
他很沉的住,“放他去吃饭了,刚离开。”
谢琛一顿。他想问的不是管平,是另一个。
他右臂埋着留置针头,透明冰凉的液体无声涌入血管。
有一种察觉不到,却切实体会的凉意在心头攀升。
不久前,同样是高烧入院,她被谢征带来见他,夜深风急,偎在他怀里,长发散了他满怀,他晚上还有定点一瓶吊水,输液管被她偷偷捂在怀里,还以为他没有发现。
消炎的吊水能有多冷,那点微不足道的温度,冷或热他都感觉不到。只有她像陪护小孩子一样,陪护他。
谢琛若没发觉这些细微之处,待她也许就如平常。
可她细密,善于隐藏,做什么想什么从来不说,一点点捉迷藏埋惊喜,只能被他自己发现。
有一些他立刻就察觉,有一些要过后很久,猛然回想才惊觉。
她像温水,他是被煮的青蛙。
像空气,在时平常,不在难受。
谢琛不谈爱,他这个年纪,阅历,谈爱太轻浮。
是习惯。
一段始于利用的风月,本该止于杜建平倒台。
他舍不得了。
……………………
十几位主任出动,白大褂乌泱泱成群,在医院人来人来的走廊,十分瞩目。
温素掐着手心等在楼梯间,管平上去探消息。
从她被周皋带出病房后,谢老爷子就再不许她接近,甚至怕管平替她暗度陈仓,一并连管平也下了禁令。
她之前耳膜穿过孔,这次季淑华用了十成力,情况又现当年。
医生说她左侧耳朵听力至少要半年或者一年的时间,慢慢恢复。
温素现在听不到远处的脚步声,只好扒在楼梯口,眼睛紧紧盯着楼道。
她不奢求再见谢琛,也不奢求以后。
只等他病情稳定,她就离开。
楼梯间的门突然从外面拉开,季淑华扶着谢建国出现,管平跟在后面脸色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