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苏氏这才开了口:“眠丫头啊,那t晚我是被你家发生的事情吓坏了,才没敢来告诉你,其实那天你晕过去之后,把你抱进屋里的那位公子并没有直接离开,我回家的时候,瞧见他在村口和一个穿着黑衣服蒙着脸的人,说了好一会儿话。”
姜醉眠脸色有些僵硬,她心中猛烈不安震荡,却不敢再顺着那个思路细想下去。
可苏大娘并未看出她的不对劲,继续说道:“我瞧着好生奇怪,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也离得远,只听见他们说什么事已经成了,他们该尽快回京城,其余的就没听清了,还差点被他们发现。后来我一想,黑天半夜捂成那个样子的,八成是干脏活的,他们说的事成,保不齐就是指的杀人啊!”
村长也语气郑重:“眠丫头,其实那晚安顿你叔父叔母尸首之时,有人在你叔父的断手中发现了这个,你瞧瞧认得吗?”
村长递过来块破损的布料,虽然被血迹脏污,但仍能看得出来是上好的锦布,绝非他们这种乡野人家用得起的。
姜醉眠抬眸一看,登时浑身僵硬,冰冷得像被丢进寒窟冰窖。
这布料,与路予行身上所穿一模一样,因为样式非凡,所以她记忆深刻。
村长应当也是认出来了,但生怕姜醉眠承受不住打击,所以一直瞒着没说。
“你救回来的那人,身份确实疑点重重,王家那小子不也是在他来了之后才忽然死于非命吗?现下他又一声不响的失踪,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苏大娘也应和道:“是了是了,那人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是没想到你救了他,他却反而恩将仇报!”
村长见姜醉眠脸色惨白难看,便没让苏氏继续说下去。
“眠丫头,听我一句劝,以后带着你这妹子,换个地方好好过活罢,”村长哀叹一声,“千万别再追究下去,惹不起咱们躲得起,那些人,不是咱们平头百姓能招惹的啊。”
两人走后,跪在地上的身影终于支撑不住,攥紧了那块碎布,伏身倒地,额间早已是冷汗淋漓。
如此看来,杨家满门命案与路予行逃不了干系!
如果叔父叔母真的是被路予行所杀……
如果她救回来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地狱罗剎……
如果叔父叔母和阿樱都是间接被她所害,那她还有何颜面茍活于世?!
青彤锁了院子大门,回来的时候见姜醉眠独自在房门口坐着,混沌的视线此刻变得清明,沉寂,隐藏着汹涌复杂的暗流。
连那副病弱之躯都坚毅了几分。
青彤觉得,姐姐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姜醉眠凝望着青灰色的半空,郁结在胸口的气血忽得抑制不住喷薄而出,喉间霎时吐出口乌血。
青彤飞奔过来,用袖口替她擦拭,心疼得眼泪直掉。
“姐姐……”
姜醉眠呼出口热气,这才觉得胸口处的疼痛减缓了些许,仿佛是又活了过来。
空中忽得落下几片晶莹雪花,寒意料峭,雾霭沉沉。
原来又到了下雪时节。
“彤儿,”姜醉眠忽然道,“我们去京城罢。”
青楼
只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样快,一晃已过去三月有余。
姜醉眠更没想到的是,会在青楼里再次遇见路予行。
雅间众人在看清忽然闯入的美人面目后,目光中皆隐隐流露出惊艳之色。
只容色清丽仿佛泣露芙蓉的秀美面庞不施粉黛,却浮上层清纯红晕,更加映衬得宛若娇弱桃花。
一双生来便是勾人摄魄的潋滟桃花眼,此刻因为震惊瞪圆,眸中被繁亮烛火映亮,水光摇曳。
身着水袖碧裙的曼妙身姿若隐若现,纤细柳腰不盈一握,方才那抹莹润美背被滑腻墨发遮掩大半,原本该是媚态横生的装扮,此刻却因美人儿清逸脱俗之姿,更令人神魂俱销
“想不到这小小的醉红馆,竟然还有如此绝妙的人儿,”坐中一模样英朗的男子豪迈开口笑道,“依我看吶,这楼下的花魁,该当另择佳人才是。”
“哈哈哈,赵兄所言甚是!我也觉此美人与这其他美人都不太一样,想必,该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哦,这么说,李兄可曾尝过?”
那位李兄眼神颇为露骨地在姜醉眠身上打量两圈,随后笑道:“我倒是有意,只是不知厉兄可否舍得忍痛割爱啊?”
两人一番调笑,却被面前男子出声打断:“李兄是这京中秦楼楚馆的常客了,想必各色美人都早已领略过了。”
他一边说着,目光一边也在姜醉眠身上落下片刻,只是俊脸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着痕迹转移开来。
“瞧瞧,这还未如何呢,厉兄已经开始护起来了,”赵兄说道,“这位美人儿好福气啊,咱们厉兄可是出了名的温柔似水,跟了厉兄,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只是几人的调笑,姜醉眠却充耳不闻。
她甚至没听见自己已经默认被指配给了侍奉面前这位温润俊逸的公子,黑瞳水亮,只一味直勾勾盯着那坐中未发一言的人看。
日思夜想了数月之人现下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姜醉眠却双脚宛如灌铅,坠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些日子以来,她无一日能睡得安宁,只要一闭上眼睛,便是叔父叔母月光下惨死的画面。
她日日想,夜夜想,既然天不许正义,那她便亲自动手,手刃了那恶徒,好为叔父叔母报仇。
眼下路予行就坐在几步之外,姜醉眠却不得不多想些。
他到底是何身份?这满屋之人又都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