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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席冲抬眼看向美滋滋喝白酒的席江林。
席江林哼着小曲,接连几天都手气不错,让他有点飘飘然。
今年粮价高,苞米卖了好价钱,够他玩一段时间了。他甚至想过几天去趟县城,把家里的三轮车换了,买辆摩托车……
想得过于入神,以至于席江林没注意到席冲摔碎了碗,更没注意席冲抓着碎片朝自己扑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锋利的碎片已经深深扎进自己肩膀,鲜红的血从伤口流出来。
席江林暴怒一声,反手把席冲从身上翻下去,抬手捂住冒血的肩膀。
奶奶在旁边高喊了好几声,惊得手都抖起来。爷爷反应快速,护住了桌上其他菜,嘴里嘟囔了几句土话,听起来是在骂席冲。
席冲没吭声,在地上滚了半圈,又捡起地上随便什么东西,全部扔向席江林。席江林偏头躲过,怒吼着“操你X的”,起身要去抓住席冲。
席冲不怕他。他迅速爬起来,在席江林抓到自己之前,猴子一样爬上房梁,在上面朝席江林比了个中指,回骂他:“操你X的!”
席江林气得脑袋发懵,转头找武器,拎起凳子往房梁上砸。可席冲身形灵活,在上面跳来跳去,就是伤不了半分。
但最后席冲还是被身材高大的席江林拽住脚腕,粗壮的手臂凸起虬结的肌肉,怒吼一声将他扯了下来。
身体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一层灰尘,席冲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大脑嗡嗡作响,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低呜声。
席江林粗声骂着脏话,抬脚狠狠踩住席冲的肩膀,一句比一句更粗鄙狠毒,好像被骂的不是他亲生儿子,而是他的仇人。
可席冲就是不认怂,尽管被踩着不能动,好半天缓过来劲后也要仰起头恶狠狠盯向席江林,通红的双眼里熊熊燃烧的全是恨意。
他恨席江林。
席江林为什么还活着?席江林这样的人应该去死。
他如果死了,所有的一切都不会这么糟糕。
席江林的肩膀一直在流血,他刚抬手摸了下,就猝不及防地被席冲仰身狠狠撞了一下。随即再看过去,席冲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桌上的白酒瓶,快狠准地砸过来。
酒瓶应声碎裂,辛辣的透明液体顺着席江林的头发滴落下去,划过他的眉眼和鼻梁。
席冲没有停顿,一翻身又抬腿踹在席江林小腹上,惨叫声随即响起。
不给席江林反应的机会,席冲抱着一口气弄死他的决心,抓起旁边的凳子,高高举起就要砸在席江林的脑袋上。可这时奶奶忽然出现在身后,拦住了他:“你,你要干什么啊,他可是你爸啊!”
她不管不顾,用全身抱住席冲,不让他再动。
“哪有儿子打老子的,你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她声音发抖,翻来覆去嘟囔着。
奶奶的身体很弱,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推开。席冲喘着粗气,站在原地没有动。
凳子被他紧紧攥在手中,指关节处没有一丝赘肉,轮廓清晰凸出来,因过于用力而泛了白。
此时席江林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五官随着疼痛和愤怒变得极度扭曲,额头流下鲜红的血迹,在席冲眼里和丑陋的魔鬼没什么两样。
奶奶颤颤巍巍去抓席冲的手,要他把凳子扔了,试图按住他的双手。
“席冲你听话,跟你爸认个错,就说你错了,求求他原谅你。今天是过年啊,你不要闹……”
席冲没理会她,冷冷看向席江林手中的棍子,看他朝自己走来。
木棍在空中划过会发出类似风一样的声音,奶奶还在喃喃地骂席冲不懂事,颠来倒去就那几句。她身上有很重的味道,可能是很久没洗澡了,也可能是从早忙到晚沾染上的气味,席冲分不清。
在棍子挥过来前,他还是推开了奶奶。
木棍破风而下,猛然挥向脑袋右侧,发出很闷的声响,席冲的身体抽搐了一下。
随即他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去,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昏过去前他听到奶奶粗哑的喊声。
有什么可喊的。
席冲被厚重的黑暗吞噬,不带感情地想,被打的又不是席江林,不是应该高兴吗。
再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颠倒的,包括席江林。
席冲的头朝下,双手紧绑在后背,脚腕缠绕了好几圈麻绳,挂在房梁上。
全身血液都涌向脑袋,憋得他满脸通红,眼中充满红血丝,每呼出一口气都无比困难。
席江林脸上的伤处理过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席冲,似乎在欣赏他的丑样。
他好像还恶声恶气说了什么,但席冲听不到。
不仅听不到,席冲现在连席江林的五官都看不清,好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全都扭曲成了一团。
可他知道这人是席江林。
所以即便视线都无法聚焦,他还是掩饰不了心中的厌恶,用嘶哑到无法辨认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着:“你……去死吧。”
他换来一顿打。
一天一夜后,席冲被放下来,又关进高昔青的房间。
奶奶来看他,给他额头上的伤口涂药。
伤口很长一条,深可见肉,奶奶担心会留疤,长吁短叹地皱着眉。但席冲动也不动,毫无声息地蜷缩在床上,不论奶奶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席江林好几天都没回来,席冲也得以好几天都没再挨打。可他依旧无声无息,只有吃饭的时候会睁开眼睛,其他时间都安静得如同死了一般。
奶奶怀疑他脑袋被打坏了,吓得要爷爷骑三轮车载去县城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