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说服自己了吗?届时倘若失败,你该如何面对那些因你而死的人民?以愧疚?以悲哀?还是以百无一用的泪水?”
我捏紧了拳头,直视着他的目光。
“我会尽我所能确保最后的胜利。如果万一……我失败了,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他们!”
拟作人间第一流
“是吗?如此,就祝你所得即所求吧。但是,为人父母,是断然不能让自己的孩子立于危墙之下的,你应该能理解吧?”奈良鹿久正襟危坐,神色不变。
“当然,哪有父母会让自己的孩子处于危险之中的。但是,为人父母不会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吧?您应该知道,鹿丸的性格恐怕不会听从于您。”我肯定道。
“您如此郑重,就为了通知我这个吗?”我将黏在手上的茶杯残渣拍干净,平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跟同龄人比起来,你确实聪慧的多。只可惜,太天真了,如果对木叶产生威胁,我可不会心慈手软,”他顿了顿,又继续补充了一句。
“我相信,五代目大人也是如此。”
我没有回话,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话不投机,多说无益。真的发展起来,我们的对手又何止木叶?五大国的贵族都不会放过波之国,这是我早就预见到的结果。
屋内鹿丸的抽噎声不知何时渐小,等到我起身准备离开时,他拉开了奈良鹿久身后的纸门。
扎着冲天辫的少年一改往日的随意,紧绷的脸上覆盖着一层青色的胡渣,黑色的瞳孔却奇异的平静。
看见我,他明显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多想,他走到奈良鹿久的身边跪坐下来。
“父亲,我想好了,我要去帮老师报仇。”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望向我。
“小樱,你会来帮我吧?”
我看了一眼他的父亲,点了点头。
奈良鹿久放下手中的茶杯,面色有些铁青。
“不行。五代目没有下达命令,非任务在身出村意味着叛村!你要做什么?!”
“我会去请求师傅宽宥鹿丸,并且我会和鹿丸一起去,届时就算师傅追究,我也会承担一半责任。”
我帮鹿丸争取了几句,鹿久良久无言,我想了想,人家父子之间的事哪里轮得到我来插手,何况他们之间也确实需要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遂转身离开。
“你喜欢她?”春野樱离开后不久,奈良家的父子两位依旧在僵持着,鹿久率先打破了沉默。
鹿丸不懂自己的父亲这时提起这种事的意图是什么,但他知道隐瞒毫无意义,于是他大方地肯定。
“是,我喜欢她。”
他以为父亲会搬出一大堆的理由来告诉他,他们并不合适。然而他的父亲没有,他的父亲只是递给他一杯已然变温的茶,神态温和。
“我也喜欢她。”
鹿丸一惊,他猛的抬头,看见方才面色不善的父亲端坐于桌前,就像曾经无数次他看见在这张方桌前点茶啜饮的父亲,是那样的怡然自得,舒心畅快。他的父亲嘴角轻轻一勾,望向他。
“不应该吗,你在意外什么呢?谁会不喜欢一个十全十美的人呢,毕竟她是那么沉稳聪慧,襟怀坦白,坚韧善良又心存道义的一个人。有责任有担当,又勇敢,充满少年气息,又有实力承担自己想去做的一切,这样有魄力的人,有吸引力不应该吗?”
很难想象自己一向会认可什么人的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使自己爱慕春野樱,可也从来没有觉得她十全十美,论才智,她不及自己,只算中上,论美貌,她只算清秀,只有实力可拿得出手来,心智却并不客观,有时过于激进,有时优柔寡断,该出手的时候过于仁慈,该沉默的时候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难道自己和父亲认识的不是一个人吗?他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惑,他的父亲看着他,仿佛对他的所思所想了然于心。
“你是不是在想,她根本没有我说的那么完美?”
“你看,不需要我说什么,你自己也看的很清楚。没有你,没有她手底下的那些人,她根本什么都做不到。更何况,她看似坚韧,实则脆弱,一旦有所过错,她就会怀疑自己,无法接受失败的结果。你跟着她,帮她做事,最后什么都做不到,一个小小的波之国,跟五大国,跟一个存在于全世界的贵族阶级对峙,这不是蚍蜉撼树吗?她天真、不自量力,你爱慕她,还跟着她一起胡闹,你是不是昏头了,鹿丸,我从前是怎么教你的?”
“不,她脆弱是因为她善良,她怀疑自己也同样源于她的善良。她软弱怯懦都是因为惧怕别人的牺牲,但她绝对不会害怕自己的牺牲,如果可以,我相信她愿意做第一个捐躯的人。”
父亲就坐在他的对面,距离是如此之近,他甚至感觉到父亲的呼吸遥遥的扑过来。然而他的思绪却飘飘忽忽的飞出了这间狭小的屋子,回到了某年某月的某个夏天。
“如果我们输了呢?”萦绕于少年心头多日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鹿丸有些紧张,他害怕春野樱给不了他回答,这样他就没办法说服自己继续做这些事,如果没有结果,那么因为失败而死去的那些人,不就是无谓的牺牲吗?他不觉得自己承担得起那些人的生命。
“我会做第一个流血死去的人,直到对手跨过我的尸体,否则谁也别想伤害那些无辜的人。”这是当时的少女于第一个瞬间给出的回答,随后少女沉吟了一会儿,又继续开口。
“鹿丸在担心最后做了无意义的付出吗?”她没等鹿丸回答,兀自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