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轻飘飘投去的眼神却看得陈庆国一哆嗦,仿佛泰山压顶一般,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原本准备好的台词。
“咳,啊哈哈,小酥,你也知道吧,我呢和你妈妈都不想把事情搞得太严肃,结婚是喜事,你快点跟我回去,还有很多婚前准备要做。”
陈酥似乎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地眯起来。
他抬起脚踢了踢陈庆国的鞋尖,把对方踩在门槛上的脚踢开,竟然点了点头。
“嗯,可以,但是请注意措辞,我妈躺在坟里一年多了,你指的那个杜可欣,是你自己巴结来的新老婆。”
陈酥抬了抬小巧的尖下巴,示意屋内锁着的那个房间。
陈庆国咬了咬牙,他最烦陈酥这幅样子,只不过杜可欣提醒过他,今天还要带陈酥去其他地方,脸上有伤的话,不好看。
因此他忍住了像小时候那样,给陈酥的左脸狠狠来上一耳光的冲动,只是哼笑了一声。
陈酥没打算在这个时候逃走,反正他势单力薄,逃是逃不远的。
他平静地坐在车里,因为晕车带来的轻微眩晕半阖着眼,目光没什么实质地落在车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上。
杜宅在城郊的别墅区,车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停。
陈酥重新踏进这片装修得极尽奢华的院子,不知是晕车的后遗症,还是心理作用,只觉得一阵阵恶心。
陈父再娶的妻子叫杜可欣,是个人精。
她跟从未发生过什么似的,亲亲热热拉着陈酥的手,让他看周运晟送来的结婚协议,上面明码标价写满了用陈酥的身体换来的利益。
“小酥呀,今天晚上有场酒会,一会儿让人领你去置办套正式点的衣服,我想,你们年轻人在结婚前,还是多见一见的好。”
杜可欣把陈酥往外一推,像安排一只小猫小狗一样。
陈酥冷眼看着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细烟的女人,和一旁谄媚陪笑的父亲,转身回楼上卧室去了。
接他去试衣服的车一个小时后准时抵达,陈酥看了眼挂钟,和记忆中上辈子的时间分毫不差。
现在外面的天还亮着,陈酥熟练捞来墨镜戴上遮光,又戴好口罩,把巴掌大的苍白小脸挡得严严实实。
这会儿他眼睛的毛病其实还没二十多岁的时候严重,不过陈酥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像只小吸血鬼一样狼狈地藏在阴暗的房间里,视线模糊、耳朵胀痛着充满杂音。
司机和佣人待他说不上好,人人都知道陈酥是个捎带来的便宜货色,没有一丁点儿接班的资格。
但也说不上坏,毕竟除了杜可欣几年前去父留子生下的长子之外,陈酥是她唯一亲口承认的儿子。
车在一家有名的奢侈品店前停下,陈酥摘下眼镜,拒绝了坐在室里看模特流水线一样试衣服给自己看的提议,而是在柜哥热情的招待下看遍了整个男装区,最后用手一指。
“麻烦把那件拿给我试一试。”
“哎呦,您眼光真好,那是前一段的秀款,特别挑人,您身材好腰也细,穿上一定好看。”
柜哥笑得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一阵风似的把陈酥旋进了试衣间。
不一会儿,试衣间的门打开了。
陈酥穿着奶白的西装,下摆是亮闪闪的流苏,垂感十足,最长的几根摇曳在胯部,领口的位置做了挖空的设计,搭配一条镶着粉钻的项链。
他的肤色比常人都白,白金的发色和洁白的睫毛,站在灯光下简直像在发光。
“可以吗。”
陈酥在镜中左右看了两眼,转过身询问杜可欣的生活助理。
年轻姑娘忙不迭点头,然后想起自己还是应该先问问老板,这才摸出手机,对准美到晃眼的陈酥拍了两张。
“稍等一下,我问问杜小姐。”
陈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转到另一侧柜台,给自己挑了一支带钻的腕表。
上一次他结婚前,也被杜可欣打包塞来了这里,不过那时陈酥对联姻一事格外抗拒,衣服都是导购给推荐的,是一身低调到有些不起眼的深蓝色小礼服。
喔,现在他想明白了,反正是花别人的钱,当然要选好看的、贵的,下一次想再从杜可欣手里讹钱,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而杜可欣的目的就是让陈酥乖乖出现在晚宴现场,并不在意他穿了什么。
因此她对于陈酥的选择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夸了一句挺好看的。
晚宴的时间订在晚上七点,陈酥和杜可欣一起出席。
因为肤质极其容易过敏,陈酥没有化妆,素着一张脸缀在杜可欣身旁。
即便如此,他也瞬间吸引到了足够多的目光,甚至听到了夹杂着惊叹的窃窃私语。
陈酥若无其事地捏着高脚杯,淡漠而镇定地任由大家议论他、品评他,其实心里早就紧张到要爆炸了。
他的人生止步于21岁,而且大多数时间都在当彻彻底底的宅男,这种高调的出场方式简直是i人地狱!
杜可欣大方地将陈酥介绍给众人,有意无意提起自己的小儿子和周运晟周老板好事将近,又换来了一箩筐不知有几分真心的祝福。
陈酥懒得陪笑,目光落在门口的位置,他记得周运晟今天迟到了,而且会在舞会上装腔作势上来讨好自己,跟大尾巴狼似的。
殊不知他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楼上看他。
二楼的露台上,一身黑色西装的江明煜松了松领带,饶有兴致地将酒杯放下,食指在桌上点了点。
“那个穿了一身白的男孩子,是杜小姐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