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深只得找补:“父皇年事已高,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御前尽心罢了,太子担的职责比我们更重。”
他觑了觑萧知遇面容,又问:“太子来过了么?”
萧知遇讷讷道:“大哥事务繁忙,昨日便命东宫内侍送来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的裴珩,他将来是朝中砥柱,受父皇器重也是常理,这些宝物送给我,倒是我占便宜了。”
“二哥哪里话,”萧容深笑道,“说来惭愧,眼下我们兄弟能帮得上父王的,恐怕还不如他多。”
一旁的萧宜明却面色难看起来,盖因他幼时极瞧不起裴珩,如今示好也觉丢脸,萧知遇偏偏一口一个裴珩,戳心戳肺的叫他恼怒。
他瞥了眼萧知遇,冷冷道:“含针带刺。”
萧知遇更不知该说什么了,局促地将手里的鸟食放在栏杆上,要请两人进屋坐坐,萧宜明在气头上,嫌他屋里不够亮堂,便道:“不必了,闲人事少,我却事忙。”
萧容深面露无奈,朝他拱手,随萧宜明去了。
人一走,萧知遇便收起神色,独自回到后院摆弄花草,隔着一层院墙还能听到外头两人说话。
五皇子劝四皇子跟二哥打好交道,该坐坐再走,四皇子讥讽道:“坐什么坐,到处是奴才洒扫,一股子烟尘味儿。”
当晚,萧知遇练完字后勉强喝了药,这药是太医配的,给他养身体,实在难喝,每回喝得难受,他都宁愿当个病秧子。
他放了药碗,苦得眼眶鼻尖都红了,正要漱口去去药味,进宝忽然火急火燎跑进来,告诉了他一件大事:写缺德话本子的香玉阁被查抄了!
这么快?
萧知遇颇感欣慰:“国公府终于忍不了了?”
“是睿王府查的。”
萧知遇一口茶水堵在喉咙里,喷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他简直不敢想裴珩看到这些话本子时是什么脸色。
“不光是之前的本子,听说里面刚刊印的话本都还摞着没发,睿王一翻,就令睿王府侍卫放火烧了,”进宝说道,面带惋惜,“掖庭宫的姐妹们说起来都伤心得要哭了,续集都还没看呢!”
萧知遇震惊:“居然还有续集?”
这狗血到狗都不嗑的话本竟然如此受欢迎?
“是啊,好些官家小姐预定呢,今儿才写好的续集,就被睿王府抢去烧了。”
萧知忽然有不好的预感,结巴道:“续集写……写的是什么?”
进宝顿了顿,偷眼觑着殿下的神色,没敢说,打着哈哈就要跑,被二皇子拉着审问许久,才吞吞吐吐道了实情:
——痴皇子情难自抑,夜深情挑睿王府!
成婚当晚
为了这一句“夜深情挑睿王府”,萧知遇几天没敢出翠微院。
虽说新旧本子都被一把火烧了,但裴珩肯定是看到了的。万一宫里也有人知道续集,他若是出门,免不了被嘀咕是不是夜探睿王府去了,那还是不出去的好。
没过两天,宫里派了个太监去睿王府传陛下口谕,为天家婚事而来,商量了些时间,正巧是夜里去的,且是年轻内侍。这下可好,蹲守睿王府外的好事群众当即炸锅,回去便绘声绘色:
痴皇子假扮太监,私出宫闱,果真是难忍相思苦楚,情挑睿王来了!
一时间香艳故事层出不穷。
而那一晚睿王到底是守身如玉严词拒绝,还是美色当前意乱情迷,又或者为情所动心生怜爱……这点众说纷纭,笔杆子们各有坚持。
由于第二天睿王府便送了纳征礼入宫,于是坚持后两点的群众占了上风,拥护世子郡主的颇黯然,更是怒骂这皇子恬不知耻。
萧知遇好些天之后,才从进宝嘴里得知这走向离奇的传闻,目瞪口呆:他明明在翠微院闭门不出!
进宝小声道:“殿下是闭门不出,但外面人跟太监们打听过了,说殿下成天没影子,兴许就是……就是夜会睿王去了。”
萧知遇:“。”
防不胜防!
他实在搞不懂自己这个话本里众所周知的恶毒配角,上一集还一脸随时病发身亡的炮灰样,怎么续集他的戏份还越来越多了。
婚前这短短时日,话本界花样一天翻一个新,且不提一看就离谱的,地下书坊为了躲避查抄,换了不少欲盖弥彰的名头,比如把睿王改作“瑞王”,有的甚至改二皇子为“三皇子”……
萧知遇当时就是一噎。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暗搓搓想影射“那个为爱当三的皇子”!
好在睿王府雷厉风行,一口气查抄了不少话本,这下不光京师的好事群众,连嘴碎宫人们都安生了点,萧知遇得以保全颜面。
转眼到了大婚前日。
晚上诸事妥当了,萧知遇认真洗了手,拭净,翻出一把琴,是母亲的遗物。这琴旧了,且断了一根弦,他抱在怀里,拿了一根新弦续上,用帕子垫手,拉紧了弦,到琴背缠了,打算调弦。
弦调试完毕,他又试着拨了几下,听音色如何。
他一个废皇子,没有老师,母亲也早逝,因而这琴拨得断断续续,实在算不上动听,只当消遣。
过了许久,声响渐停,萧知遇眼睛垂着,似乎在出神,明暗不定的灯火映在脸上。
半晌拿琴囊收了琴,放进柜子里。
进宝坐在角落算账,舔着毛笔记贺礼的数目,他的字在一众太监里倒还算能看,是二皇子教的,写些常用字足够了。
一抬头,又见殿下抬头望着书架最上面一层,进宝以为他在看堆积书架的话本子——幽禁翠微院的五年里,殿下平时不是练字或者对着贵妃遗物发呆,就是看他带来的书消遣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