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方識攸把他留在酒店,自己去藥房買了兩管外敷的藥膏,回來之後給他上藥。因為許南珩早上騎馬穿的是牛仔褲,內側那兩片地兒磨的喲。
方識攸幫他上藥,許南珩就必須以一個非常要命且相對恥辱的姿勢對著他,許老師還是保有一些底線和自尊的,他選擇岔腿對著方識攸的時候,用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方識攸真是哭笑不得了。
和他們計劃的一樣,五天去程,五天返程,一天容錯。次日早上從格爾木出發,繼續開往拉薩
他們原本的計劃沒有打算在西藏停留很久,許南珩的意思是看一眼拉薩就回去了。進藏,重點在那個「進」字。他只是想和方識攸一起24小時呆著,去到某個地方再折回來。
路上經過了可可西裡邊緣,可可西里有茫茫多的湖泊,它們像是一塊巨大的翡翠在高空中彈,然後迸開碎裂,散落在這片土地上。
許南珩想起方識攸的微信頭像,問:「你頭像那個藏羚羊,在可可西里拍的?」
「嗯。」方識攸點頭,「當時開著救護車去接保護站里一個工作人員,正好拍到的。」
「可可西里腹地什麼樣啊?」許南珩問。能開到保護站,那肯定是深入腹地了。
方識攸扶著方向盤,回憶了一下,說:「很……很荒野,就是那種蒼涼感。但其實可可西里很有生機,它生存的物種非常多,食草動物食肉動物,一片荒野如果存在很多食肉動物,就說明這裡的生態相當好。」
「喔……」許南珩點頭。
可可西里養育著除人類以外茫茫多的生命,許南珩支著下巴向外看。快要到傍晚了,湖藍色的天邊閃著點點星辰。他降下一半車窗,高原地界在日落後很涼爽,幾年不見,這裡的風還是這樣。狂野,自由,來去隨心。
他們在伺服器里加油,買補給品。服務區里停著很多外地牌照,有假期帶孩子自駕的,許南珩看見一輛suV的後窗貼著一個碩大的「我辭職啦」。
排隊加油,然後停在路邊,倆人靠著車抽菸。許南珩微微閉著眼睛,忽然說:「氧氣稀薄,動彈不得,自然就寧靜了。」
方識攸停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是當年自己說的話,然後笑了:「怎麼?高反了?」
「那不能夠,我天選之子,我還抽菸呢。」許南珩看向他,「就是忽然想起來你忽悠我的這句話了。」
啊,這老師,還囂張。方識攸想,結結實實地長在自己命門上。
方識攸呼吸了一下,他稍微有點緊張。一根煙沒抽完就摁滅了,說:「誰忽悠你了,我說的都實話,上車,走了。」
此時夜幕低垂。
他們距離拉薩還有一千公里。
他們在毒障一樣的濃霧裡從京藏高拐上國道1o9,大霧讓本就視野不佳的夜路更加難行。
他們從北京出發已經第四天,他們開一輛奔馳g63,這輛車五年前就是這條路進藏出藏。
大約兩個半小時後,方識攸把車開下國道。國道邊有個不起眼的汽車維修店,方識攸下車,他從車頭繞到副駕駛,拉開車門,讓許南珩也下車。
方識攸調整了一下呼吸,國道邊不停有車轟著油門疾馳而過,帶起的風掀著他們的衣擺和發梢。許南珩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問:「怎麼了。」
四下無人,白天擺攤的攤販們早早地回家了。銀河停泊在天空,月亮隨便拽了朵雲蓋住臉擺爛。方識攸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個黑色絲絨小盒子,朝著許老師單膝跪下。
許南珩忽然心怦怦跳起來。
方識攸抬頭看著他,打開盒子,他還是緊張,說:「許老師,我……」
他很明顯地哽咽了一下,繼續說:「許南珩,我愛你。」
「我想……我想問你,願不願意和我……」
盒子裡的戒指恍若方識攸摘給他的晚星,它和天上的星星一樣,都在閃爍著。
許南珩看見方識攸眼睛裡似是團著淚,而他沒有意識到,自己一滴眼淚已經淌到了下頜。
方識攸的膝蓋陷進一點點泥地里,他繼續問出這句完整的話:「許南珩,你願不願意和我結婚?」
許南珩重重地點頭,眼淚還沒擦掉就笑起來:「我願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