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湛静静地不说话,眉眼低垂,米色的窗帘已经被周期拉开一角,和煦的阳光斜射在他脸庞上,柔和了他的面部线条,透白的皮肤好像打磨过后的玉石般莹润,仿佛开了一层雾面特效,整个人显得朦胧又低落。
周期蓦地心软下来,慢吞吞地挪过去坐在床边安慰他:“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是生老病死无可避免。”他语调刻意放轻松了,“看淡点吧。”
“其实,我和我爸这么多年……”苏远湛看上去有了一丝吐露心情的想法,吞吞吐吐地说着。
周期眼含鼓励地看着他。
苏远湛把头靠了过去,搁在他肩窝里,双手也搂上他的腰,继续说:“我小学以前他还算是个好爸爸,按时回家,我妈和我的生日都记得牢牢的,无论多忙全家都会聚在一起吃个晚餐。”
周期不忍心推开他,柔声说:“后来呢?”
“后来啊。”苏远湛带着嘲讽地轻笑,“我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把小三养在和家人同一个小区里的。”
“我刚开始是不信的,然而这点信任抵不过我的亲眼所见。我当时才初中,冲动易怒,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我妈。我妈自然不信我,然后我就领着她去了那女人家。”
苏远湛把人搂得更紧了些,压低声音说:“不去我们全家还被蒙在鼓里呢,你知道么,我同父异母的哥哥都比我大两岁了,是不是很可笑?”
周期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抚慰似的摸摸他的脑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
苏远湛忽然想起那次和周期发生关系的那个夜晚,他也是借酒消愁,一不小心多喝了几杯,但是人始终还保持着清明。他的酒量是练出来的,很少有人能把灌醉,不过这些年因为胃的原因,他几乎都不碰酒了。
那天是他父母维持表面和平的第二年,苏传聚被狗仔爆出来和当红小鲜肉厮混在一起,尺度之大,瞠目结舌。他爷爷气得半死,还一度以为苏远湛同性恋的毛病是遗传的苏传聚的。
梁敏笙那次大动干戈,不顾颜面亲自下马,像个深闺妇人般甩脸子让那小鲜肉滚蛋。可是小鲜肉正当红,根本不吃这一套,而且他深谙讽刺之道,一通话下来把她扎得体无完肤,只能哭唧唧地跑路。
她也没有什么闺蜜可以诉苦,只能哭着找苏远湛。苏远湛心里百味陈杂,加上亲手创立的公司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而且他最受不了他母亲这副没了老公不能过的样子,当即说了不少伤人的话。虽然事后后悔不迭,道歉过后,梁敏笙也原谅了他,只是两人都会刻意避免这个话题,到现在苏远湛也想不通她对父亲的想法。
苏远湛抱着周期叹口气:“我现在最担心我妈,她一定很难过。”
他喷出来的呼吸吹拂着周期耳边的碎发,痒痒的,周期缩了缩脖子说:“这么多年下来,她对你爸就算没有爱情,也有亲情了,你多陪陪她吧。”
“我觉得他们那是存粹的相互折磨。”苏远湛亲了亲他梗着的脖子,“不懂他们熬着不离婚的意义,一个两个都这样。”
周期也说不个所以然来,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
苏远湛心情不佳,黏人得很,就这么抱着周期不动。周期觉得自己肩膀这块儿都僵硬了,偏生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直到苏远湛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才直起身子,摸到手机接电话,那头很着急的样子,大喊着:“你现在在哪儿呢,快回老宅,老爷子都快被你气死了!”
苏远湛昨天去医院等了几小时他爸的手术,手术失败,患者当场死亡。最讽刺的是手术签字的人是他那个难得一见的哥哥,苏传聚拼着老命给便宜哥哥上了苏家的户口,但是至始至终都入不了苏家族谱。他熬着见了他爸最后一面,连坐在那里哭的梁敏笙都不顾了,直接回家,眼不见为净。
家里的老爷子自然是坚决不承认那个养在外面的私生子,结果苏远湛又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老宅那边就只有他一个人撑着场子,浑身的气不知道往哪里发。
苏远湛耳朵被震得疼,不耐烦地说:“知道了,马上回去。”
周期不着痕迹地动动酸麻的肩膀:“一会儿我直接回家,你吃个早饭就去忙吧。”
苏远湛默不作声地点头,洗漱穿戴之后,开车打算带着周期去早点铺子买点吃的,结果一看人家午餐都开张了。他怏怏地把人送到新藤附近,让周期自己回家两餐合并起来吃,自己连忙赶往老宅。
一到老宅,已经有不少亲戚收到消息来了,老爷子正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同人交谈。老人虽说身体健朗,但是脸色灰败,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不好受,况且那是他发妻所生的唯一一个孩子。
苏远湛泊好车,扶着爷爷进去休息了,自己来接待这些宾客,没想到第一个接待的就是自家哥哥,他面色冷凝地叫保安把人叉出去,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一天下来应付了各路亲戚,苏远湛不可谓是不疲惫。
周期下午四点多去接望望放学,平时都是周妈过去接人的,这次换成了周期,他们班的中年女老师再三确认之后才放人回来了。
周期没猜错,望望果然很生气,大早上一起来就发现爸爸不见了。刚放学的时候,望望一看见周期眼睛就亮起来了,然而他故作冷淡地背着小书包移开了视线。
“望望,爸爸昨天不是故意不陪你,只是爸爸有急事。”
望望勉强接受解释:“你有什么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