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足尖点地飞身追上前,手中的刀直直落在那黑衣人面前,果然惊得他立在原地,再要跑的时候,已经被拦住了去路。
暴雨中白君琰持剑而立,剑锋直指黑衣人,而后抬头看了看苏乔。
“你在追他?”他问。
苏乔紧绷的神经突然有了片刻的松懈,他收了刀走向两人,并未回答白君琰的问题。
而白君琰向来是有疑必问,他用剑尖挑开黑衣人的蒙面,又问:“你说有事,可是这人?”
“你是谁?为什么杀了冯季书?”苏乔仍是不理会白君琰的问话,他蹲在黑衣人面前,看到他眼中的决绝,抬手在他脸上拍了拍:“看样子又是死士啊——你到底说不说?”
黑衣人双唇紧闭,苏乔见此异样,连忙一把掐住他的脸颊迫使他张开嘴,一根手指强行垫进去阻止了他咬舌自尽,食指却是一阵钻心的疼。
白君琰看见黑衣人嘴角溢出鲜血,不由得脚下一滞,握紧了手中的剑。
13-1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想死?以为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你们耍着玩儿?”苏乔忍着痛将手指从黑衣人口中抽出,一手扯下他脖子上挂着的黑布缠进他嘴里,在他脑后打了个结。
手指已经被咬破了皮,渗出血来,又被雨水极快地晕开冲刷到地上。苏乔甩了甩手,问:“我到哪儿,哪儿就死人,你说怎么能这么巧呢?到底谁派你来的?我哪里得罪你们了?”
黑衣人只愤恨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你们这样的死士为了保幕后主使,被人抓到就死,是不是还想别人夸你一句忠义之士?”苏乔一边说一边屈伸食指,短促地倒吸一口凉气,“咬得还挺狠。”
“冯季书是谁?”白君琰立在他身后突然问。
他像是这才想起来身后还站了个人,偏头瞥他一眼:“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还——”白君琰看着他的手指,欲言又止。
“清城那些人你不也不认识么?再说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清城到永洛相隔千里,这就是同一伙儿人,我这才出来几天,就追着我——”说到这儿苏乔猛地清醒,他站起来转了个身指着白君琰:“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仇家啊?这伙人难道是冲你来的?”
白君琰仍是看着他的手指,平静道:“六灵大师我并不认识,与岳云舒也不相识,你说的那位冯季书我更是没听过,与我有何关系?”
“那你——算了,问你有什么用。”苏乔手一挥,觉得还是继续问黑衣人更靠谱。
他一转身,却是眼前一晃似乎天地都颠倒过来,脚下一软差点跪下去。好不容易站稳,那跪坐在地的黑衣人又站起来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绕开他向前扑过去。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直直撞上了白君琰的剑。
而白君琰眼见苏乔转了半圈扑向自己,重心不稳只得抱着他疾步后退,剑柄倏而脱了手。他听到苏乔低声骂了一句,余光便瞥见黑衣人倒在了地上,心口正插着自己的佩剑。
他大概预想到这人要说什么,迅速将手抬起,辩解道:“我没想到,他会撞向我的剑。”
苏乔嘴都张开了,听到这话果然将嘴边的破口大骂又咽了回去,腿上恢复些力气了,他站直身子低低喘息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可能中毒了。”
“用不着你管。”苏乔继而咳嗽两声,低头看一眼流血的手指:“我吃的药比你吃的饭都多,死不了。”他边说边朝黑衣人走了过去,一把拔出白君琰的剑,黑衣人心口喷洒而出的鲜血溅了一些在他衣摆上,他又往那温热的尸体上踹了一脚才算解气。
最后他将手里的剑扔到了地上。哐啷一声。
话是说得很凶,可他眼下也没什么力气再飞回冯家去,只得慢慢往回走。
这雨势还和他从客栈出来之时一样大,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他能听到白君琰追了上来,却也没功夫躲他。他一边走,一边突发奇想地抬头看着那被层层乌云遮住的日头,接着又是几声咳嗽。
他脖颈发酸,便垂下头来思考这是中了什么毒。死士这是怕咬舌死不了,在牙齿上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这种毒药多了去了,他想了许多都觉得不像。
没耐心便不想了。
从冯家后巷到这街角也没多大一段距离,他原本以为就算不用飞的,走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没想到走着走着觉得两条腿重得都要抬不起来,倒像是越走越远了。茍且偷生的日子里他若是累了撑不下去了,握着娘给的玉佩便能好一些——他没有从那位哥哥那里得来什么,找不到什么安慰,若是非要找,只能找到些没用的愧疚和不甘。
眼下他紧紧握着失而复得的玉佩,食指的血染上去又被雨水冲刷掉,呼吸沉重几乎要走不动了,却还是想去看看这世上除了生离死别,到底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他趟水从冯家大开的前门走进去,看见安小姐还端坐在主屋里碾药材,端庄恬静。
安小姐面上没有喜怒哀乐,多年来的相思与哀愁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眉目间,她大概是许久没有笑过了,这会儿也应是还不知道自己等了十余年的心上人,虽然与她只有一墙之隔,如今却已是阴阳两端。
萍儿站在屋外,借着雨声的遮掩小声啜泣着。她转头看到了苏乔,努力振奋着声音对她的小姐说:“小姐,那些药材还是淋湿啦,萍儿再给你采!”
“好。外面雨大,快进屋来吧。”
“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