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你帮我找到了那么多罕见药材和归隐名医给二哥治病,二哥的身体近来可好多了。单凭这一点,我欠你的情就已是还不完啦。”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司言说道,“况且,你第一次来我宅中的时候,不就已经回过礼了吗。”
“你就当是我还那箱话本的情吧!”
“那好吧。”司言只得无奈答应。
阿柔躺在屋顶上,看着司言的侧脸,总算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道:笨蛋,只是想寻个理由送你些什么罢了。你怎么偏就……不明白呢。
两个人自是不知道对方心中暗藏着怎样的心思,只是周身被天灯的暖光所包裹着,心也跟着柔软起来。再后来,天地之间的人声喧闹渐渐散去,漫天灯火的盛景逐渐消失,他们之间的闲聊叙话也止息了。
司言转过头去,发现阿柔已经侧躺着睡着了。
“屋顶上都能睡着,也不怕硌到。”司言嘴上嫌弃着,唇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此时正逢深冬,司言自是不可能放任阿柔在屋顶上睡。好在王府上下皆已熄了灯,阿柔又不喜欢奴仆伺候,院里没有什么值夜的下人,想来他只是送阿柔回房间,应当不会惊动什么人。念及此处,司言到底没有唤醒她,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起来,运转轻功,从屋顶跃至地面,再将她送回房间之中。
睡着的阿柔,比起平常的模样,显得更加沉静乖巧,就像一只乖顺的小猫,安静地蜷缩在司言的怀里。
司言动作极轻地把阿柔放在床榻上,细致地掖好被角,将四周的窗户都关严实,以防寒风吹进来。做完这些,司言又凝望了一回阿柔的睡颜,怎么看都觉得可爱,心中盘算着回去之后定要将这一幕画下来。
“其实……”司言害怕吵醒她,只敢用极轻的声音呢喃道,“我也存了私心的。”
因为存了私心,才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不要唤醒她。这样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观望她的面容,可以顺理成章地……抱一下她。
“请你原谅我的失礼。”司言知道自己今夜的所作所为皆不合礼法——擅自闯入他人家宅,又进了女儿家的房间,无论如何都不该继续待下去了。
司言终是吹熄了蜡烛,在心中默默道了一声晚安,而后转身离去。
他却不知道,就在关上门后没多久,蜷缩在棉被里的阿柔轻轻地睁开了眼。
……
景西王府并没有像司言先前想象得那样宏大气派,虽说比普通人家的宅院要考究不少,但在京城里已算是十分低调了。
司言顺着来时的路线,轻手轻脚地走。
司言对天发誓,若非今日头脑发热,他绝对做不出擅闯朝廷命官府邸这等缺德之事。然而,人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司言正欲翻墙离去,突然听得身后响起一个清亮又带着些许慵懒的男声:“站住。”
司言瞬间僵立在原地,整个人如同被石化了般僵硬。
虽然未曾见过本人的模样,但既能随意出入王府的任何角落,在发现府中混入一个陌生人之后还能保持如此镇定的……
司言缓缓地转过身,喉结上下动了动,只觉得今日之事,即使有八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他绝望地扯出一个微笑来,“少卿大人。”
来人正是戚思彦。戚思彦穿得很厚,身上裹着一件毛领大氅,手中揣着一个暖手炉。他的面容要比普通人苍白几分,眸色却格外明亮。如此样貌,即使不发一言,只是站在那里,也能教人如沐春风、心神松弛——当然,倘若不是处于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的话。
司言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练就了一副伶俐的口齿,在如今的情况下却显得毫无用处。
戚思彦略一挑眉,“故渊门门主,司言?”
司言躬身行礼道:“司言见过少卿大人。”
戚思彦轻笑了一声,“你连我家的院墙都翻过了,怎么这会儿倒客气起来了?”
司言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干笑着道:“大人,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干……”
“什么都没干?”戚思彦皱眉,“但凭擅闯私宅这一条,我就能把你抓进大理寺。更不妨说,你深夜与家妹会面,又趁她无知无觉时擅自进了女儿家的闺房。你可想过,此事若是被人发现了,我妹妹该如何自处?”
司言心中一惊,知晓刚才送阿柔回房的事已经被戚思彦看到了,却不知他究竟看到了多少。
司言慌忙作揖赔罪道:“今日之事,实乃草民之罪,但凭少卿大人责罚,草民绝无怨言。”
戚思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语气松弛了几分,“你也不必如此慌张。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你堂堂一派之主,若是想跑,我也毫无办法。看你态度姑且还算诚恳的份上,且先原谅你这一次。”
“多谢大人!”司言大喜过望,“那我就先……”
“慢着。”戚思彦打断道,“司门主不惜自降身份,偷翻院墙,也要来我妹妹闲聊叙话。我作为兄长,又岂有让客人坐在屋顶上吹风的道理?我不敢怠慢了客人,便命人去沏了一盏茶来,还请门主赏个脸,移步花厅,尝了茶再走吧。”
独行
司言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如坐针毡的感觉了。
此时此刻,雪夜之中,他坐在景西王府平日里用以待客的花厅内,看着石桌之上沸腾的茶炉,以及安坐于对面的俊雅男子,半晌不敢说一句话。
“我无意兴师问罪,客人不必如此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