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言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刚才进去逛了一圈,你看出这仙君庙暗藏了什么玄机没有?”阿柔又问。
司言摇了摇头,“并无任何异常之处。”
阿柔同样一无所获,不过她本来就没打算在一间平平无奇的寺庙里打探到什么皇家机密,跟着司言来仙君庙纯属是因为她真的有点好奇这位神仙是管什么的。
比起打探宫闱秘事,眼下还有一件于她而言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
夜色渐沉,客栈房间里,司言坐在床上,手里摩挲着一把小巧精致的长命锁。长命锁由纯银打造,纹理雕刻得精致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
想起今日的所见所闻,司言只觉得心中的冷意越来越盛。
一个通过杀兄逼父谋得皇位,又因制衡权术而默许皇子之间自相残杀的人,竟然会向民众极力推崇护佑家人平安康健的神仙,真是无不讽刺。
司言面上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温和笑意,取而代之的只有阴郁和森寒。
就在这时,房门被叩响。
司言回过神,把长命锁塞回了包袱里,极力压了压缠绕在心头的情绪,戴上一贯的假面前去开了门。
阿柔一身夜行衣,在开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些奇怪地说道:“发生什么了?你怎么笑得这么假?”
那点残存的沉重的情绪立刻就烟消云散了。司言嘴角抽了抽,恨恨地说道:“阿柔真是好眼神。”
“过奖过奖。”阿柔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夸赞。
司言:“……”
“不扯别的了。”阿柔单刀直入地道,“我现在要去一趟城北铁匠铺,与你知会一声。”
说罢,她扭头就走,完全没有给司言留下任何反应的空间,人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司言无言片刻,最终自言自语道:“还真的只是知会一声。”
对面房间的叶温遥听到动静打开房门,正巧看到一袭黑衣的少女离去的身影,疑惑地问道:“她这是去哪?”
“去找花羽。”司言淡淡答道。
叶温遥:???
“上哪儿去找花羽?”叶温遥一脸茫然。
司言干脆招了招手,示意叶温遥来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上之后,司言继续解释:“阿柔还在云影山学艺的时候,第一次下山历练,来的就是淮宁城,自然清楚云影派安插的暗桩在哪里。要想通过暗桩联系到花羽并不难。”
“哦。”叶温遥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随即有些担忧,“花羽武功高强,戚小姐在他面前恐怕讨不了什么好处。”
“无妨。”司言看起来十分淡定,“她讨的也不是好处,而是说法。”
“说法?”叶温遥更迷惑了,甚至觉得有些好笑,“自从花羽决定带着整个云影派投身怀王,替他杀人的时候,他们就注定是陌路人了。在这世上,说法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有那么重要么?”
“当然重要。”司言说道,“若旁人给予你的恶意都没有缘由,难道不是件令人胆寒的事吗?”
叶温遥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这世上没有缘由的恶意太多了,难不成你真指望人人都能惩恶扬善?”
司言并未出言否认。
叶温遥也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而是玩味地看向司言,“所以你真的放心戚小姐一个人去见花羽?万一花羽不顾昔日同门之谊,出手伤她,可怎么是好?”
“伤了戚雪柔,等于把景西王府直接推到了怀王的对立面,花羽还不至于干出这等蠢事。”司言胸有成竹地说。
阿柔也是算准这一点,才敢前去单刀赴会。为了以防万一,才会在出发前专门告诉司言她的去向。
司言无奈地笑了笑,心道:如此毫不设防地相信一个人可不聪明。
……
信号弹一飞冲天,在夜幕中炸开了绚丽的彩花。
阿柔随意地靠在墙边,看着铁匠铺里做暗桩的昔日同门敢怒而不敢言的神色,说道:“我只是找师兄说几句话,没想对他做什么,别紧张。”
能下山做暗桩的弟子,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阿柔自然不可能同他们硬碰硬,只是找了个机会顺走他们随身携带的信号弹。
当年师兄带她下山来淮宁城历练的时候,还专门教她辨认门派内不同种类的信号弹,用以联系不同的人。没想到再一次使用,竟是在这样的境遇下。
阿柔身份特殊,铁匠铺内没有人敢自作主张对她动手,只能一齐大眼瞪小眼,眼巴巴地等着掌门来。
就在等待的过程中,阿柔的思绪不由得飘远了,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云影山。
十岁的她第一次感受到至亲离世的苦痛,每次念及阿娘还在世的点点滴滴,总会觉得心口绞着疼。她特别想哭,但被阿爹送到云影山之后,身边最亲近的人就只剩下了大病初愈的二哥。
阿柔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委屈了,难过了,二哥不论如何也会来哄她,安慰她。但在看到二哥因为病痛而日渐消瘦,终日恹恹时,她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隐藏所有难过的情绪。
阿柔好像很快就从阿娘离开的打击中走了出来,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有人说她坚强,但更多的人却觉得她没心没肺,仿佛没有为了已故的母亲流下整整三年的泪水就是天大的不孝。
很少有人知道,每当阿柔发觉自己难以压抑心中情绪时,就会一个人躲在后山偷偷地哭。
她自以为藏得很好,但没想到有一回,她正哭得昏天黑地,掌门舅舅——也就是她的师父,突然从林间探出头来,还非常为老不尊地冲她做了个鬼脸,瞬间就把她心里的那点委屈和难过吓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