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伦狄稍微放平了心态,手依然搭在枪上没有松懈。他疾步走向办公室,可越来越觉得有问题,一路上不仅不见人影,连声音都没听到。
他停下脚步,对怀安说:“你走前面。”
“是。”
怀安走去前面,没有一丝迟疑。他们来到办公室,怀安打开门,说:“请。”
而崔伦狄迟迟不踏进办公室,里面一个人探出头,笑眯眯地说:“首领来了,快请进,等好久了!”
崔伦狄被搞糊涂了。怎么着,还偷偷准备了惊喜啊?
一面带着怀疑,一面藏着期许,崔伦狄放松了压在枪上的手,进入了办公室。就在他踏入的一剎那,“咔咔咔”响起一片上膛架枪的声音。
“什……!”惊异之余,崔伦狄看到了坐在办公椅上的莱克斯。
“你做什么?莱克斯·卢内奥!”
莱克斯举起双手,十分无奈且无辜:“不是我,真不是我。”一只手指指边上,等好戏似地笑了。
崔伦狄往侧面望去,只见一个人闲适地倚在沙发上,端着一碟小蛋糕递给他身旁的女孩,说:“来,吃这个。”
柔软的棕发,灰蓝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雕塑般冷然的神情和线条,不是德尔森,又是谁?
“你、你怎么——”崔伦狄惊得说不出话,而瞬间覆盖了惊讶的,是惊涛巨浪般的恐惧。
怎么可能?怎么会!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沧沐坐在德尔森身侧,接过小蛋糕,没有吃,沉静的目光穿过举枪的成员,落在表情扭曲的崔伦狄身上。
昨晚,由于对崔伦狄说出的真相以及他的野兽行径心有余悸,沧沐多次从噩梦中惊醒,最后醒来时,是上午十点多。她连忙起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甚至冒出了“被逼急了就从窗户跳下去”的念头。
沧沐走向窗边。
这里是二楼,跳下去死不了,但崔伦狄没想留她,说不定在跑向窗户之前就把她射杀了。
当把手搭在窗台上时沧沐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可抑制地颤抖,不管她如何默念“不要紧”“冷静”“会有办法的”也无济于事。
她非常害怕。她也恨过、厌恶过德尔森,但他从来没有让她如此害怕过,尤其在慢慢了解了他以后,她在他面前简直可以用“肆无忌惮”来形容。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沧沐想起那夜在山顶上,意识到倒地不起的人就是德尔森的时候,在那个理性还没来得及控制思考的瞬间,空虚击穿了心脏,冷意凝固了血流,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是莱克斯的到来,是他的失态唤回了她。
呵,事到如今,在惋惜遗憾吗?
卡蒂奇府的大门打开了,沧沐从思绪中回过神,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快速驶来,然后停在府邸门口。她叹了口气,从窗边撤离,坐在床上等待结局的来临。
沧沐怎么也想不到,在决定放弃自己之后,她等来的居然是一个亲眼见证了其死亡的人。
归来的德尔森·卡蒂奇还是那个样,既没有外形上的改变,也没有性格上的变化,他的眼里依然饱含对沧沐的情意。刚到卡蒂奇府,他首先奔向沧沐的卧室,不顾她的惊愕,将其拥入怀中。
在德尔森扎实的怀里,沧沐理解了一切。
原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得不到的心
德尔森还瞅着沧沐,非得她吃一口才肯罢休,沧沐无奈,只得摘了蛋糕上的草莓吃了。
办公室一干人等就这么看着沧沐吃草莓,只有崔伦狄处于惊惧和混乱之中:“到底……怎么会……!”他环视一周,全部都是陌生的面孔,不觉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抱住头,瑟瑟发抖,包围他的枪口跟着齐刷刷往下移去。
可能是天顶的灯光过于炫目,崔伦狄头昏眼花,耳鸣阵阵。漂浮的意识里,有个声响,一下一下,地板也微微震颤,一下一下,不久,声响停了,地面的颤动也停了。崔伦狄微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再往上看,是一个人的下半身,再往上,直起身子往上看,看到了德尔森的面庞。
“别来无恙啊。”他说,扬起了微笑,与桑切兰人过分不相称的微笑。崔伦狄如坠冰窟,他预感自己完了。
但是为什么?到底哪里出了错?他要死个明白。
德尔森看穿了他的想法,说:“知道吗?你有很多优点,比如心狠手辣,小心谨慎,又比如,从不轻信,不被感情左右,没有弱点——”他的余光瞄向沧沐,像是自嘲般轻笑了一下。“但是你有一个致命的缺点,知道是什么吗?”
冰冷的又带了点自得的声音,仿佛古老森林的魔音传入耳中,崔伦狄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沧沐和莱克斯也想知道原因,他们在崔伦狄之前见了“死而复生”的德尔森,可他对他们讳莫如深,只告诉他们“到时候就知道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们都被排除在了计划之外,协助德尔森的,另有其人。
一屋子人都在等待回答,德尔森却不紧不慢地伸手接过部下的枪,拿在手里把玩,边玩边说:“你不是有一颗用得很顺手的棋子吗?从小被谷沣收养,但是养父是个孬种,轻易地臣服于你。”
崔伦狄和沧沐同时想到了同一个人。
“她被林逸养大,对沧晏肯定没有感情,更谈不上追随,所以谷沣的首领是谁根本不重要,林逸听谁的,她就听谁的。你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崔伦狄又一阵目眩,怎么可能,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