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迈的魏徵叹了口气,“没去迎亲?”
“回父亲,五日后春闱,孩儿亲自督考,兹事体大,耽误不得。”
开国百余年,大奉看似富强,实则积弊甚多。自他登上相位,首当其冲就是冗官问题。吏部弊政不得不变,革新的源头在于用人取材。
科举考试尚有诸多纰漏,这次改革就拿春闱开刀。一旦开考,从前期出题再到考场布局,直至监考阅卷放榜,整个流程不得马虎一丝一毫。
他确实会找理由。曾任礼部尚书的魏徵比他更清楚科举考试的繁复门道,一时也挑不出他言辞上的错处。
魏徵今年六十有七,虽不再掌管家业,却对朝廷内外洞若观火。
他劝道:“你位高权重,变法改革不可操之过急。我知你刚正耿洁有傲气,可须知过刚易折,尤其是官场,要学会和光同尘,切勿书生意气!”
魏巍立刻接话:“谨遵父命,孩儿记下了。”
魏徵一跺拐杖,哼道:“要是真记着,也不至于今日成亲。”
他是致仕了又不是瞎了聋了。不仅宾客礼单上没有王司空和刘家,与魏府结交的一众勋贵高门也不曾亲自到场祝贺。这哪里是什么婚礼,这分明是政党分派的试验田。
魏徵吹胡子瞪眼:“平日里自以为是目无下尘,这回倒好,栽在了温柔乡里。”
这话无疑戳中魏巍痛处。他微不可查地挑眉,脸色阴了两分。
自实行新政以来,半年里前前后后得罪了不少勋贵和保守派,其中不乏旧友同窗。早就料到改革会有阻力,谁知竟然被算计到了床笫之上。
有损魏家风评不讲,也没能娶个门当户对的权贵之女平衡政治势力。
“我若去审她,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魏徵气急攻心,强烈咳嗽几声。魏巍忙去给他顺背,好不容易才好过来。
“罢了,事缓则圆,人缓则安。你正在气头上,更不能鲁莽。”魏徵摆摆手,“今夜洞房花烛,好好行周公之礼,不许再出府门。”
从秋篱院出来,宴席已至尾声,他同二弟魏嵘送别宾客。而后去浴房洗清酒气,换了身常服去了后院。
耿婳折腾了一整日,实在困极了。阿沁那丫鬟不听话,早去隔壁次间歇着了。她本来倚着床柱眯眼歇着,后来不自觉躺倒在拔步床里,就好像坠入柔软棉花堆里。
相府的茵褥不知什么料子织的,真舒服。
她一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外面的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变小,她越睡越沉,直到迷迷糊糊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透过窗棂洒下的清冷月光被高大人影罩住。气氛不对,耿婳微微掀眼,看清来人时瞬间清醒,不等他发话,腾得从床上起身。
“魏、魏大人。”她嗫嚅着,揪紧红色中衣的衣角。
“沐浴了?”
没了和煦的笑,他平静的问话好像都带着审讯意味,不经意间就让人感到害怕。
耿婳乖顺哼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