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前面院里似有人影。耿婳招呼那人过来,一看是玄海。
“相爷回来了?”她不死心地问。
玄海答道:“相爷命我回来取一套文房四宝。”
“他还在政事堂?”可她从政事堂出来时没看见他呀。
“相爷不在政事堂。”玄海匆匆忙忙道,“我得马上拿东西回教坊司复命……”
“教坊司?”耿婳一惊。
玄海这才觉察说漏嘴。魏巍最讨厌别人泄露他的私事。
“你是说,魏巍在教坊司?”耿婳瞠目,脸色也变了。
“是……”玄海支吾着承认,被夫人的反应吓了一跳。她一向乖顺沉静,从不在人前失态。即便相爷从不热络待她,也没见她自怨自艾。可这次恐怕真伤了心。
玄海突然想解释,却见她萧然回了屋。
耿婳踉踉跄跄扑到拔步床,埋头捂脸沉思。熹微走了进来,静静搂着她,陪着她。过了一会儿,红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抽泣声。
她这么多天以为的情爱,只不过是他公务之余的消遣。或许对他来说,她只是个器具。
此器不能用,那就换一个。
谁都行。
015
教坊司隶属礼部,是大奉朝最特别的官署,除了负责重大庆典上演奏乐曲外,也是官家的妓院,专门为贵族官绅服务。
大奉国富民强,开放包容,市民文化应运而生,勾栏瓦舍等娱乐场所司空见惯。当官的下值来烟花柳巷寻欢作乐是稀松平常之事。
此时此刻,教坊司的烟柳水汀里,一艘画舫荡漾在月色溶溶的湖面之上。桃粉色的轻纱帷幔被晚风吹得鼓起,泄露出里面的欢声笑语。
“我乘轻舟访人间,人如江鲫逐功名。”许渊几杯酒下肚,又无病呻吟起来。
独自坐在对面的魏巍喝一杯清茶,静静看着眼前香艳画面。几位穿红着绿的教坊司姑娘簇拥着许渊,各个轻薄罗裙,半露酥乳,极尽谄媚之态。
人人都知许渊是教坊司的大主顾。若能从他手上拿到赠诗,必将流芳文坛,千古传送。
至于魏巍,她们不是不知道他乃当朝丞相、新政一手遮天的策划者、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只不过这人气质冷肃,不似许渊那般平易近人,常以眼神警告她们远离,这才没人敢伺候他。
魏巍鲜少来教坊司,每次前来皆为给许渊做个陪衬。至今还没女人能近得了他身。在他眼里,这些女人长得实在太丑。
“喂,你们怎么回事儿,不知道伺候相爷?”许渊微醺着一张脸,搂着相好,使唤其他人去陪魏巍。
“相爷~”
“何事。”魏巍平静看她,只当和寻常官员聊天。
他自以为平静的眼神,到了姑娘眼里却是骇人的。教坊司再风骚的美人,被他那么看上一眼也都老实了。
那神态,好像她们不是娇软女子,而是官场政敌。这谁顶得住。
许渊看他把美人吓坏了,很是心疼,啐道:“精挑细选的花魁都不知享用,真是没趣儿!”
魏巍摆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