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反问:“用脚趾头想,你觉得会是谁?”
玄海对上主子的凤眸,两人无声交流,所思略同。
新政推行的节骨眼儿上,敢如此害丞相的,除了少卿刘理,还能有谁?
理清了脉络,魏巍泰然自若,再想到那个心甘情愿被利用的蠢女人,竟不知作何评价。
一个时辰后,三人酒足饭饱。许渊一把勾住魏巍脖子,调笑道:“魏大丞相,听说怀安公主可是提前回京了哦。”
魏巍四平八稳道:“她回来与我何干?”
“好歹是你——”
魏巍摆了他一眼,正经问:“是我什么?”
许渊即刻把“赐婚对象”四字吞回肚里,腹诽道:翻篇儿翻得可真快。可真是,不解风情……
汪子元闻言,顺势瞥了眼魏巍革带,那块玉佩已经不在了。
耿婳缓步走在回相府的路上,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市井街坊,周遭房屋鳞次栉比,酒肆茶楼铺面轩华,人群熙熙攘攘声音喧杂。
她戴着帷帽,没人知晓她在安静流泪。
一想到耿忠,她就只为母亲委屈。
当年他本来只是个卖杂药的小货郎,穷得家徒四壁。为了扭转财力,这人十七岁那年娶了年过三旬的林氏为妻,看中的就是她身上这笔不菲的财产。
最初耿忠创业起家全靠林氏的积蓄,生意做起来后,不仅小妾填了一房又一房,还把年老色衰的林氏弃之不顾。
耿婳童年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父亲的存在,他天天早出晚归,即使回家也是宿在年轻貌美的小妾那里。只有生意不好时会过来出气泄火,对林氏拳打脚踢,大骂她是没人要的破鞋、窑子里出来的丧门星。
下人们惯会拜高踩低,一个个欺凌到她们母子头上,小时候耿婳随熹微一起照顾卧病瞎眼的林氏。直至母亲去世,她彻底沦为耿家最边缘化的主子,地位与熹微无异。
耿婳想起伤心往事,刚要取帕拭泪,才想到熹微姑姑给她织的新帕在大婚那日被耿钰抢去擦嘴了。她从小被教导得性子温顺,他们一家就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手帕是,镯子也是,还有母亲留下的遗物细软,除了那个半旧的琵琶,其余的都被杜氏克扣了。
耿婳仰起头,使劲眨眼不让泪水外涌。她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一条帕子,给他就给他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争不过,只能被火气往肚里压。
姑姑刚给了她一袋钱,少女最爱购物逛街缓解心情。望着琳琅满目的街铺,她习惯性走了过去。
眼前是她最熟悉的店面,红木匾额上镌刻着烫金正楷——“采荷居”。
铺子前停着一辆宽大的双辕华盖马车,锦衣侍从林立两侧,俨然占领了采荷居。耿家的店铺又进了皇亲国戚。
耿婳同其他女子一起等在外面,她听见周围小声议论,这次怀安公主服丧回京是为了终身大事,她要亲自选个称心如意的驸马。
不知等了多久,直至尊贵的公主被女使婢从簇拥着出来,她们才得以进去。
与衣衫繁复的公主殿下擦肩而过时,耿婳屈膝福礼,瞥见了她衣带上的和田玉佩。
好熟悉……
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一闪而过,耿婳没细想,进了铺子。
一见耿婳进来,店主脸色没啥变化,只当她是寻常人。一看就是耿忠提前通好了气,摸清了她在相府的处境,才敢这般怠慢。
如果换成以前,还会客气地叫声小姐。可如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已不在耿家,没必要当做自己人。而且,她没出阁前来店里买东西也要掏银子,更遑论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