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不无道理,如今这天下除了了渡大师,谁还当得起神龟驮碑颂世。”
“诶~”说书老者一脸高深莫测,“了渡大师固然德高望重,可他能护的也只有不动山下一片安隅,神龟要敬之人必是福泽苍生的大圣。”
众人起了疑云。
“如果连了渡大师都称不上大圣,那何人称得起?”
说书老者手舞一把纸扇,哈哈大笑,“老朽不过是个穷腐的说书人哪能看破天机?神龟不日便要登岸,到时自有分晓。”
说罢,一拍惊堂木,端着茶杯留下唏嘘不已的众人,转身入了内堂。
此时的内堂,贺松年宽衣儒襟正坐高位。
说书人进来屋子立马变了一副谄媚嘴脸,“先生瞧着可还行?”
贺松年站起身,点了点桌上的锦盒,“这几日你便按今日所言日日讲三场。”
说书人顿时两眼放光,就差没给贺松年跪下,“是……是!小的明白。”
贺松年不再多言,转身从内堂的小门走了出去。
朝参结束后,司马昱留萧泗水殿前问话。
大殿之上除了道济,还有个身穿素衣的年轻和尚。
司马昱正坐大宝,一脸兴味,“这么说,了渡的确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
道济站在白玉台阶之下,不着痕迹看向殿前的年轻和尚。
那和尚神情略有些紧张,见司马昱似有怀疑,立马跪地起誓,“君上明鉴,明丘敢向佛祖起誓,的确曾偷听见师父与二师伯谈及师祖修为有损。这两年师祖闭关不出并非真如传言是为回避君上,而是为了……”
司马昱轻笑一声,“为了故弄玄虚。那老秃驴以为他闭关避世就能瞒天过海?天定佛宗竟被天雷一朝破身,真是天大的笑话。”
明丘抬眸望了殿前天子一眼,随声附和,“君上说的是。师祖固步自封顽固不化,这才引来天罚祸及己身,这便足以说明君上才是天授神权者,违逆者亡。”
司马昱眸光顷刻间又熄冷,嘴角的笑玩世不恭,“想不到了渡那般迂腐的人竟能教出你这般明事理的徒孙。”
明丘顿时两眼放光,躬身拜道,“师祖为一己之私罔顾天下道义,明丘一直不愿同流合污。君上乃天下之主,安业寺得皇庭庇佑才可保住千秋香火,明丘愿为君上效犬马之劳。”
司马昱点头,眼里噙着假面的温和,“如此甚好。孤问你,你敢不敢在佛诞节那日,当众揭发了渡因雷罚变成了一介废人?”
明丘是个聪明的,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索性将心一横,决绝道,“愿为君上赴汤蹈火。”
司马昱抬眉,淡淡看了萧泗水一眼,语气愈发亲和,“好~下去吧,孤日后必有后赏。”
明丘压下心中暗喜,朝天子方向鞠躬跪拜后小心翼翼退出了大殿。
萧泗水盯着明丘的身影打量了片刻,略有迟疑看向司马昱,“君上信他?”
司马昱嘴角戏谑,“不过是个为求荣华富贵不惜欺师灭祖的小人,孤为何不信?”
萧泗水豁然,明丘这两年一直为王庭传送安业寺的情报,此子心胸狭窄又野心勃勃,这样的人唯利是图。
君上可以给他这世间最大的荣光,他自然不敢欺骗君上。
“恭喜君上,神龟登岸在即,如今了渡已成废人,安业寺便是君上的囊中之物了。”
司马昱眼中的笑意真切了几分,的确是天赐良机,原本他想借着佛诞那日用神龟驮碑为自己立下天子神授的,如此便是用兵权相迫百姓也不敢有质疑。
可如今了渡已成废人,这大势便可尽在掌握之中。
那些愚民信他,不过是因为那秃驴九品加身。他倒要看看,若是让一直受庇佑的百姓知道他再无庇护他们的能力,世人还会不会供他这尊世佛?
司马昱起身,扫向萧泗水,“宫外那只神龟给孤盯好了。”
萧泗水知道轻重,沉声应道,“君上放心,再过几日整个大晋便会知道,明君大圣,龙龟献礼。”
司马昱满意了,踱步走出大殿。
“快!快!”候在宫殿外的内侍见君王下朝,领着一众内监上前伺候,“君上。”
司马昱阔步匆匆,“去太极殿。”
太极殿是天子书房,平日里处理军机要事便是在此处。
“诺。”内侍欠了欠身子,朝身后一行人使了个眼色,快步跟了上去。
司马昱才入殿内,便看见殿前的汉白玉阶上熙熙攘攘跪了一地人。他脚步未曾停留,面无表情走到香榭阁内,目光淡淡扫过桌面一幅幅丹青。
跪地的画师们战战兢兢,冷汗湿襟。
良久,只听闻阁内的人轻笑了一声,“拖下去砍了。”
画师们顿时心跳如雷,纷纷跪地求饶,“君上饶命!君上饶命!”
司马昱扯过桌上的画像对着廊下众人砸去,“画成这样,还向孤求饶?你们这是画人还是画鬼?这画放在宅门可以辟邪了。”
画师们看着眼前不堪入目的美人图,有苦不敢言。
此前招进宫的画师都被杀完了,那些画师画得可都是让人挪不开眼的美人,偏偏司马昱不是嫌眼睛不够亮,就是嫌头发不够浓密。
最难办的是把美人画笑,君王生气,说没了气韵;美人不笑君王也生气,说不够娇。
有人受不住死亡威胁,壮着胆子求解君王解惑。
司马昱倒是不厌其烦,“听好了,孤再说一次,孤要你们画的美人,肌肤胜雪,弯眉浓发,她的眼睛像钩子,眸光如星河璀璨,你看她一眼便像失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