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牧监一思量,方道:“是那位姓潘的郎君。”
王怀安惊诧道:“你的意思是,那潘安,可能是下毒之人?”
他一句话问出,却想起一桩事来,不由看向薛琅:“将军,此前潘安似向将军请求过何事,只将军并未应下他。他历来有些记仇,怕不是……”
薛琅忖了忖,摇摇头,“不会是他。”
潘安此人是狡猾,可他的心思只用在无伤大雅的小事上,更像顽皮的少年郎。
据他了解,除了王怀安的面上被牛屁燎出了两个泡,还未真正的伤过谁。
更何况,此人面对牲畜更为温情,不仅仅对待大力,纵是对白氏窟寺中呛了羊水的小羊崽,也是想着法的要救活。
更不像是会伤害牲畜之人。
他忖了忖,同牧监道:“继续加紧查探,从长安专程调来十几位兽医,不是来当摆设的。”
待那牧监退出去,他方同王怀安道:“潘安如今可还在赵公的客栈?”
“还在,”话刚说罢又有些不确定,“白三郎又寻见了他,稀罕得紧,卑职看着像是要求潘安回去继续当夫子。不知他可趁夜回了乡下……”
薛琅闻言,不由想起白日在食肆里听见的白三郎对潘安的肉麻关怀。
这位潘贤弟,倒是将那首富之子笼络得服服帖帖。
“明日一早你去寻他一趟,问问他可能医得牧监方才提及的兽病。若能医,都护府自是不会亏待他。”
“这……”王怀安想到当下舆论的风向,关于他如何对一位潘夫子爱而不得已是传了出去。若他穿街过巷再去寻,岂不是更坐实了那名声?
“什么?”
“卑职遵命。”王怀安忙道,纵心中诸多不愿,也半分不敢违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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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嘉柔当了数年纨绔,听过的、笑过的断袖也不是没有,不久之前为了抱人大腿,还厚着脸皮争取过断袖一事。
可她何曾预料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会以一种复杂的三人关系而得以实现。
晌午时分外头还没什么明显的传言,可等到暮色降临,躲日头的龟兹民众终于从家中涌出来,彼此一番交头接耳,未几赵勇就找了过来:“阿柔啊,好歹在乎些你的名声吧。”
“那不是我干的,明明是潘安!”嘉柔将脑袋从半卷的竹帘探出去,笑嘻嘻道:“有潘安挡在前头,世伯无须担心。”
“纵是有潘安,可相貌还是你自己的相貌哇。待你回到长安,万一日后遇上龟兹旧人,将你认出来……”
嘉柔讪讪一笑:“儿自是不能认下的,有人若提龟兹之事,儿便告他攀咬,让金吾卫打他嘴!”
赵勇胸腹中一团老血,吐吐不出来,咽咽不下去,只觉前路茫茫,不知何时崔将军就要托梦骂他未护好嘉柔。
嘉柔自不是真的不要脸,整整想了一夜如何为自己正名。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从薛琅身上下手。
第二日天光刚启,外头集市的摊贩都还未出摊,王怀安顶着斗笠遮遮掩掩偷摸了过来。
“你家将军,今日可在都护府?”嘉柔抢先问。
如今薛琅的行踪却是机密,王怀安哪里能泄露一个字。
为了避嫌,他专程同她站开四五丈远,侧着身子不看她,“将军事忙,在不在都护府里,你都见不着。”
嘉柔便有些郁郁,只得问他:“关于你我之事,你是何想法?”
王怀安唬得一跳,更是要退后两丈,“你我之间有何事?我能想什么?我什么念想都没有。我告诉你,我只中意女子,旁的什么男子娘娘腔,一概不可能。”
嘉柔当即冷哼一声,“我才要告诉你,我既中意男子也中意女子,只要他(她)是圆脸天仙,你这般方成城墙拐角,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这话是讽刺他丑,他反而听着顺耳,想起此番寻她之事,方又道:“听闻你兽医之技了得,屯田处有牲畜得了大病,你若能去看看,医治有功,都护府必以重金酬谢。”
“没那闲工夫!”她愤而冷哼一声,又加了一句,“从此莫来纠缠我家大力,否则莫怪我让大力踢你!”
“你,你怎能用大力来威胁人?”王怀安急道,“你我是一码事,大力同我又是另一码事。两桩事怎能混于一谈?”
他心中短暂权衡两息,便下了矮桩,去外头给她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圆脸的潘夫子莫同我这方脸计较,外头将你我传得不像话,我这也是避嫌……”
话说到此处,两个大盛之人便双双想到了龟兹那第一男纨绔。
若非白三郎那张破嘴,事情怎会乱成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有了共同要咒骂的对象,两人的友谊迅速升温。
嘉柔饮下那碗羊肉汤,鼻尖上的薄汗冒出来,对王怀安的成见塌下去,不但收回对他和大力之间的禁令,还主动问道:“牲畜得了什么病?”
两人此时已移步到牲口棚,王怀安趁机给思念了好几日的大力亲手喂着草料,一边道:“说是不吃草,牛与马都倒了好几匹。你当初救下的那头褐牛,似也在其中。”
又忙到:“如若潘夫子真愿前去,可就太好了。”
嘉柔却重现一副傲慢神色:“小爷能让你亲近大力,已是最大的善意。旁的就别蹬鼻子上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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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柔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后用罢午食,又伴着赵卿儿去了一趟集市,一直磨蹭到临近晌午,终于还是忍不住牵出了大力,给它装上辔鞍,“在客栈窝了好几日,阿姐带你去乡间畅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