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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第2页)

泪划过皮肤,烫的她感觉疼,心碎的滋味,她尝过那么多,每每面对蒋悦然那种心如刀割一般凌迟的疼感就似要了她的命。他的人走了,影子却留在自己心里,挥之不去,忘之不掉,已是很揪心了,却还要在这样的光景下在纵横交错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蒋璟熙的降生就似一面镜子,把她跟他的悲情活活的日日的演给她自己瞧,让她没有一刻能忘了那些人事,那些无奈和绝望。方沉碧只觉得心力交瘁,一瞬间连呼吸的力气都没了,自己原是已经竭尽全力去掩盖,伪装,可天不如人愿,世事不容她逃避,甚至连暂时的忽略都不允许。

是夜,蒋悦然和马文德从大夫家的大院里出来,风更凉,凉的成了刺骨的冰刀子,剜他的血肉,刮他的骨髓,原来这么多年他就是一个让人好笑的傻瓜,从头到尾,没得到一字一句的真话,他的亲娘算计他,他念念不忘的女人瞒着他,他自己的骨肉声声叫着别人爹,却喊自己三叔,这府里多少人知晓这事儿,只当是看大戏一般,看自己多愚蠢,多傻瓜,多好笑。

两人走在回府的路上,没人说话,马文德只觉得从头凉到脚,浑身都跟着僵硬。可这一刻他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那样一件天大的事儿,压在他心头好几年,是到死的时候连眼睛都比不上的遗憾事儿。他是看着蒋悦然长大的,他有这样的结局不是自己所愿见的,可他只能选择隐瞒,成了帮凶。

蒋悦然虚力的迈步往前,他现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说什么呢?要说的都说了,要做的都做了,没人真心对他,他怪谁?怪自己吧。

就这么一路无语,等走到蒋府门口时候,蒋悦然突地站住了脚,抬头看向门口上挂的匾,自言自语道:“那些背我判我的人还活在这里,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马文德闻言,只是一直摇头,道:“便是最可恨的人也有难处,三少莫要这么想,到时候害人害己,后悔晚矣。”

蒋悦然只管笑,越笑越大声,抬步自顾自的迈进门离去。马文德立马追了进去,生怕他惹祸,追了几步,马文德一把扯住蒋悦然的袖子,略有怒道:“就算你真的是要报复谁,也不得这么茹莽,你想害死方沉碧和你自己的儿子不成?”

蒋悦然闻言顿住脚,道:“这些人里我独独最恨方沉碧,我曾低三下四卑微无比的求过她,为她要死要活的挣扎过,甚至为了她不惜跟全天下的人作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她一个。可她呢?只会打着为我好的幌子,做最伤害我的事儿,凭什么对我好与坏要由她来定夺,她到底知道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为我好?难道怀了我的骨肉,却认他人为父就是为我好?把我蒙在鼓里各自痛苦绝望这么多年也是为我好?我有了金山银山究竟有个屁用?说到底我只是想要她一个,全天下满算着我只是要一个方沉碧就够了。她究竟知道个屁。”

马文德手渐慢松了,蒋悦然语毕,头也不回的走了。马文德朝着梨园方向走过去,这一路上月影晃晃,他似乎也给晃迷糊了,脑里全是蒋悦然的那一番话,到底什么才是对一个人好?难道只是钱财无缺丰衣足食?人没了感情,只是可以吃喝拉撒顺遂的过着,饿不死冻不着就是好吗?这一会子,马文德也不知道了究竟什么才是正经了。

等他拖步迈步进了梨园的院子,便见屋角上挑着的灯笼还亮着,里头静静一片,马文德知道屋子里人还没睡,便径直走进门儿去,敲了敲,不一会儿,里头儿传出脚步声,紧接着马婆子露出一张脸来开门。

“这么晚你究竟是去了哪了?”马婆子推门儿就问。

马文德径自往里走,进了厅堂摸了椅子就沉沉坐下,两眼直,也不回话。

马婆子瞧着他这反应奇怪的厉害,心里头约莫是出了事儿了,忙推着他肩膀,催促:“老头子,你这可是怎了?什么呆,这问你话呢。”

可马文德就跟中邪了一样,就是不说话,马婆子朝他大腿狠狠拧了下去,啐道:“你这是在外面着迷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迷哑巴了不成?倒是张嘴说话啊,说啊你。”

马文德只觉得大腿上一阵刺痛,这才回了神儿,喃喃道:“那事儿穿了,瞒不住了。”

马婆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确信,接着问:“什么事儿穿了?又是瞒不住什么了?”

马文德唉声叹气道:“三少都知道了,关于当年的那件事儿,还有小少爷的是事儿。”

马婆子听了这话,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顾不得什么疼不疼,直拍着自己大腿,叫道:“这可怎么办,那三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不把府里闹到鸡飞狗跳的是绝对不会完的,那我们沉碧怎么办,这可怎么在府里待下去了。”

马文德本就心烦意乱,见自己婆子这般,恨得忙不迭拿脚踢她两下,怒道:“你嚷嚷个什么,还不给我闭嘴,是怕不热闹怎么的。”

翠红扶着门框站在一边儿,心情复杂的很,说不怕这结果是假,可心里分明还是期待的。依她看来,不管什么事儿,是好是坏总要有个结果的。

方沉碧躺在里头,一声不吱,说怕反而有些显得她矫情了,不如说,从一开始,她就想到总会有这么一天,蒋悦然什么都会知道,然后从痴情种到陌路人,不是什么事儿都会善始善终,做了就要接受有朝一日这事儿被人为扭曲成面目全非的样子,或者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到达另外一个目的的另外一件事儿。

马文德叹息,翠红和马婆子掉泪,方沉碧始终躺在那,一言不。过了许久,马文德走到帐子边儿,沉声道:“沉碧,我有事儿跟你商量。”

方沉碧撩开帘子,一张漂亮的脸毫无血色,她尚未更衣。

两人坐到小桌边儿,马文德先开了口:“可还有什么打算?”

方沉碧摇摇头,不说一句。马文德寻思了片刻道:“府里头这事儿怕是迟早要闹大,想来这一次,你未必能安分住三少,他前头儿问了我,我本是能瞒则瞒,可他应是听见什么人的确切风声儿了,直奔着给宝珠瞧病的大夫那去的,又是直直接接的就问了我话,我再瞒下去,怕惹他闹更大,反倒连一点时间都不给我们留下,我们就显得太仓促了,趁现在还有时间预备,不如先做个打算。”

方沉碧抬头,一双眼已是红彤彤的,像是哭了很久:“舅舅做的很对,若是跟他扭着来我们怕是吃不到便宜。”

马文德想了想,道:“只是可能他会来为难你,毕竟他最恨的也是你,你可是有点准备?”

方沉碧点头:“要来的迟早会来,或者,舅舅要是有了准备就把璟熙带走吧,留在你身边养着一阵儿,我放心的。”

马文德忙道:“使不得,若是如此,不是三少追着我讨,便是大夫人也万万不会饶过我。再者说,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带得出府的?”

方沉碧应声:“我说的不是现在,只是舅舅还不知道,方梁那面得到很多消息,蒋府在各地的药材虽是丰收,可行市根本不行,兴起来的万德号价低了我们三层有余,前阵儿这才有了信儿,说是这功夫卖不去的药材开始烂了一大批,约莫四层都烂没了,这本就是我们的利份儿都没了,这万德号到底是谁家的我们现在都查不出来,只是说主子是个年轻人,很有城府,从不露面儿,但手腕很高。这次摆明了是做赔本儿生意,就来搞乱蒋家生意的,既然是能赔这么多也不罢手,我觉得此人手里攥的银子不会少,不然不敢这么玩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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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德应声:“你是说蒋家有难了。”

方沉碧道:“一早一晚的事儿,确切的时候并不好说。”

马文德蹙眉:“之前我们留出来的余份儿够的,只是现在差一个脱身儿的借口,再有就是,你可放得下三少?”

“舟曲的矿也不成了,李家为了李大小姐的婚事儿必定要掐着他的软肋不肯松手,即便他是再执拗挣扎也不是个对手,毕竟大夫人吃的盐要比他走的路还多,轮手段心劲儿,不见得不及在外多年的蒋悦然。只是我不愿成为其中的夹板儿,我已经被她拿去利用过一次了,我不想还有第二次。”

马文德侧眼瞧着方沉碧的脸,只觉得这女孩本是看来柔弱而婉约,可相处久了才知道,她是骨子硬得很的一个人,但凡有事,总有自己主意,且是男子都比不过的淡定自若。

“那便是再等等看?”马文德试探问。

方沉碧应声道:“瞧着是熬不过多久,三夫人那里应是早就得到消息了,不然也不会最近几日的光景就用老爷的名义从账房支了两次银两,且都不算小数。”

马文德点头:“大夫人并不拦着很是奇怪,眼看蒋家的家底儿见了空,大夫人当家,容着这事儿生可是不寻常。”

方沉碧无谓一笑:“她比我们下手更早,现下已经没什么是她想要得到的,除了李家大小姐这个儿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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