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合原本想抱起小清卓,可这丫头冷得跟块冰一般,最后便捏了把清卓的脸:“你说得是呢,到底是小孩子,看事情一针见血。”
海月花思索片刻,问:“若是有的女人想要嫁人呢?”
“不给她们这种自由!”拉合想都不想便说,“真要喜欢男人喜欢的不得了,就让男人嫁给她们,男人到女人家里来,这不就是嫁?”
了了说:“如果一个世界,女人应当成亲的想法根深蒂固,那么反之也可以,不成亲才是正常,成亲才是异类。”
就像曾经的陇北男人,留胡子的人多,不留胡子的就是异类,可是当不留胡子的人多了,留胡子的便又成了异类。
“我们陇北女人顶天立地说一不二,就这么干!”
极寒之气笼罩下的陇北女人身体虽不受影响,杂念却会被冻结,所以她们会变得更贴近本能,更加清醒,等到寒意散去春日到来,新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不会再回到过去。
清卓紧张地搓着一双小手,她不停地问了了:“我们什么时候打回去啊?我想回京城,我,我想……”
了了看着她。
“我想见我四姐!”
需要重新长大的清卓顶多也就五岁,有一张圆嘟嘟的小肉脸,她两手托腮揉啊揉,面色稚嫩,与老气横秋的语气对比鲜明:“孟玉堂肯定不会放过她的,他不能人道,一定会在四姐身上发泄,四姐肯定又要隐忍不说……我,我真想现在就回去!”
说着在了了面前比划一番,正是当初她在小雪人里时了了教她的功夫,那时她觉得自己反正都死了学来也没用,眼下却无需人催就勤奋苦练。
冰雪铸就的身躯天赋远超凡人,所以清卓看着肉墩墩,实际上本事可不小。
孟拓率领数万大军深入陇北一去不回,这个消息很快传回丰国京城,皇帝得知后大发雷霆,这是怎么回事?!多年打鹰却叫鹰啄瞎了眼,孟拓是征战沙场数十年的老将,怎能犯如此愚蠢之错误?他可知何谓骄兵必败?
——皇帝完全忽略了自己下旨让孟拓出兵的事,毕竟皇帝怎么会犯错?
主帅与主力部队失踪杳无音讯,可以想见边疆得是如何一片混乱景象,怕只怕陇北那边趁人之危……
一语成谶,没等皇帝琢磨好派谁去接任大将军之位,边疆塘报以八百里加急送至,塘报上沾满干涸血迹,字句寥寥却言简意赅,阐明如今边疆五州已尽数被陇北收入囊中,不仅如此,陇北军队还在继续向中原进发……
皇帝捏着塘报的手剧烈颤抖,如同风中凌乱的花枝,他面色青白手脚发软,那薄如蝉翼的一张纸竟在他手里抖出了唰唰的动静,望着塘报最后提到的陇北之主,不是旁人,正是被他送去和亲的女儿,皇帝再也忍受不住,扑哧一口老血自后头喷涌而出,脑袋往地上一栽,人就没了知觉。
四周宫人吓得六神无主,皇宫内乱作一团,谁也没想到皇帝能被气成这副模样!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陇北的海月花这几日也有愁绪,她眼睁睁看着脾气最犟的努尔提乖巧温顺带着一众男人学习织布缝补,再想想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她就不明白了,怎么自己儿子就一点不听话?
明明努尔提比塔木洪还不好搞,怎么拉合就能制住努尔提?
塔木洪坚守陇北男人的尊严,绝不肯拿起针线,更不愿学做饭洒扫,海月花想不通,只得朝拉合求救。
毕竟是好朋友,拉合也不藏私:“努尔提不听话,那是因为我让他不听话,塔木洪听话,是因为你将他教的太优秀,他有了主见,自然不会听从你的安排。”
身为最受弘阔可汗青睐的长子,塔木洪不仅骁勇善战,还能够独立思考,思想行为都趋近成熟,可以这么说,离开海月花他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假设如海月花预料中那样,塔木洪继任可汗,那么即便海月花成为可汗之母,也无法改变塔木洪的想法。
努尔提恰恰相反,支持塔木洪的人往往认为努尔提脾气倔强心性浮躁,给人一种没长大的感觉,却不知这是拉合刻意为之,她要那么聪明优秀的儿子干什么?儿子能得到的权力远远大于女儿,一旦努尔提得势,谁敢保证他不会亏待米朵阿兰与吉雅?
海月花听得沮丧不已:“你这样说,我感觉我很蠢……”
拉合没有反驳,在这之前她也觉得海月花很蠢,全心全意为人付出,无论那人是丈夫还是儿子,她都不可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没有保留就代表没有依恃,这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我跟努尔提说,事已至此,就算不认命也没有办法,更何况这是神明的旨意,难道他能犟过上天?”
拉合毫不心虚,“努尔提虽然本事不如塔木洪,可他长得漂亮,皮肤也白。”
海月花不敢置信,拉合却理直气壮:“我跟他保证,等尘埃落定天下统一,我便求公主收了他。”
海月花:!!!
她叫道:“这太不公平了!塔木洪不如努尔提漂亮,公主肯定不喜欢!”
就算上半脸跟下半脸的颜色已逐渐统一,可塔木洪跟努尔提根本不是一个类型,哪怕自己说服塔木洪,公主也不一定要啊!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这有什么?”拉合觉得海月花大惊小怪,“斯日遮活着的时候不也有好几个侍妾?别人送的他自己抢的,喜欢就多花点心思,不喜欢就放着落灰呗,这有什么?只要给吃给穿有个房子住,以后死了还能风光大葬,这不就够了?”
海月花,海月花居然感觉拉合说得很有道理。
告别拉合后,海月花去了塔木洪的营帐,塔木洪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嘴唇泛白,这几个月他可不好过,皮肤是捂回来了,身上却瘦了好几圈,他又不像努尔提瘦了白了只会越来越漂亮,总之看着这副尊容的塔木洪,海月花感觉跟公主提这事儿都是自己异想天开。
不过不提也不行,弘阔可汗一死,最有威望的便是塔木洪,如果能够说服塔木洪,她们能省下很多功夫,女人外出打仗需要粮草物资,陇北地广人稀,放着男人们光吃饭不干活可不行。
塔木洪一看见海月花就说:“阿妈,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是不会答应的。”
海月花和颜悦色地在床边坐下,“塔木洪,不管怎么说,阿妈永远都是你的阿妈,无论发生什么事,阿妈对你的爱子之心都不会改变,你相信吗?阿妈是为了你好。”
塔木洪垂下眼眸:“那为什么阿妈给图娜和木拉拉那么多,却置我于不顾呢?”
海月花没想到儿子这样敏感,她有些讶异:“可是从前,公主没来的时候,你得到的远比图娜跟木拉拉多,而且多了那么多年,为何现在图娜木拉拉只是享受到一点你过去的待遇,你就觉得不平等?”
所以说,塔木洪其实早就知道兄妹之间的资源倾斜与不不公,只是他得利,所以他不在意,也不提。
塔木洪沉默半晌:“从来都是如此,不是吗?”
“从来如此,便是正确?”海月花叹了口气,“塔木洪,我无法置你于不顾,就算你不能继位,你也依旧是我的孩子,只要你愿意,你还是能够生活的很好。”
“天上的海东青被剪去翅膀关在笼子里,这也能算过得好?”
海月花却不为塔木洪的抗议所动容,她异常温柔地说:“没关系,你会习惯的,毕竟这金碧辉煌的笼子,我们从出生起便栖身其中。”
见说服不了塔木洪,海月花不做强求,她走到营帐出口时,似是想起某件事,“对了,塔木洪,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拉合把努尔提献给了公主?”
塔木洪一惊:“什么?”
“公主是陇北之主,未来还会是天下之主,日后多的是美少男任她挑选,只能说拉合机智,这会儿令努尔提投诚,以后就算有比努尔提还漂亮的美人,公主也不会将其抛弃,做王夫有什么不好?你若想回到过去大权在握,便该识时务,想清楚究竟怎样做才是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