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环抱,恰逢日落西山,众鸟归林。
喑哑鸟啼掠过林间,扑簌簌挥下一片冷清。
马车在半山腰停下,佛堂前仍然落枯枝,只是上山却不再是无路可走。
横在路中央的倒树不知被谁用力挪走,地上还留有数十人的泥泞脚印。
沈烬倚着青缎提花靠背引枕,他一向身子弱,朱红羽纱狐狸里鹤氅加身,马车内笼着熏笼。
暖融热气氤氲,沈烬声音平静悠远,似陈茶甘醇稳重。
“汾山下藏有金矿。”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如午后惊雷乍起。
明窈遽然抬眸。
金子难采,刘知县大肆在城中抓人,也是为了让那些人充作劳役。
汾山闹鬼的传言也是刘知县让人传出的。
明窈呢喃:“那些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他就不怕他们私自逃下山……”
沈烬弯唇,指骨分明的手指轻敲茶盏,茶盏内的香灰水随着沈烬的动作晃悠。
明窈瞳孔骤紧。
沈烬幽声:“香灰中添了玉石散。”
玉石散乃宫中禁药,服用者有成瘾之险,一日也离不得。
刘知县便是借此让那些劳工对自己言听计
从。
明窈震惊:“那刚刚街上那人……”
她想起那男子被马踩断腿后,还抓着尘土往嘴里塞,在地上抓狂大笑的模样。
明窈心惊胆战,“他也吃了玉石散吗?”
沈烬笑笑:“那倒不全是。”
那人只知刘知县在汾山藏有宝贝,又怕此事被他人知晓,故而只带了亲近之人上山。
可他却没想到汾山下藏的竟是金矿。
山路崎岖,又因洪涝遍地狼藉,一行十几人花了将近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才挖出一条山道。
“人都是有私欲的。”
炉袅香烬,沈烬声音很轻很轻,又像是早有所料。
十来人在山上大打出手,自相残杀,最后只剩那庄头还有一口气。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庄头彻底成了疯子,也不知还有命活多久。
明窈怔怔抬起眼眸:“那……公子为何还将这事告诉我?”
山中寂寥,风动林梢。
浅薄日光淡去,依稀能瞧见苍穹下高悬的明月。
沈烬不动声色凝视着明窈,倏地将漆木茶盘上的茶盏往明窈身前一推。
沉在水底的香灰荡开又落下。
像是扬在庄头脸上的黄尘。
“我说过,我不喜旁人骗我。”
他垂目,视线自上往下睥睨明窈。
沈烬笑得温和。
“不是说为了我做什么都可以吗?”
“……尝尝。”!人在街上设路祭,祭奠惨死在刘知县手下的亲人。
连着一个多月,街上哭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入了冬,汾城不再下雨,朔风凛凛,侵肌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