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梵影着一身黑衣,单膝跪地向他行礼,“属下已经探查过,前日夜里梅公子去了醉月楼,点了一位名叫若烟的女子,去了二楼雅室。”
霍琉玉握住杯子的手顿时青筋暴起。压抑着怒意的声音显得格外低沉沙哑:“然后呢?”
“后面那些事情属下就不知道了。”梵影看霍琉玉脸色不好,斟酌着劝慰道,“大概梅公子也只是一时兴起吧。”
“一时兴起……真是好一个一时兴起!”霍琉玉眼中阴霾遍布,手中用力,那玉盏竟生生被他捏碎了。
梵影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
老实讲,京中的公子哥们都是家世显赫的,一块砖砸下去,十户人家里能有七八户都是皇亲国戚。像梅昔羽这个年纪的公子哥,有钱又有家世,兴致来了,去青楼里找女人也很正常,甚至找男人的都有。只要不是过于纵欲,或者胡闹到了家里,一般老爷夫人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醉月楼生意怎么会那么兴隆呢。
只是他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久了,对太子殿下的心思倒是也能瞧出一二。太子殿下分明是对梅公子有意——这样的意思不能明晃晃的表现出来,否则一国储君喜欢男人,还是自己表兄的事要是传出去,不仅太子殿下储君之位不保,就是梅公子也得遭殃。如今梅公子却背着殿下找女人,搁谁谁都得大怒,更何况这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更是怒不可遏。
“殿下打算如何?”梵影等霍琉玉稍稍冷静下来之后问道。
“不如何,一个妓女而已,本殿下要是真与她计较,才是自降身份。”霍琉玉咬牙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梅昔羽现在对他根本没那个意思,也不喜旁人干涉他的私事,他更是要将自己的心思藏好掖好,不能打草惊蛇,乱了马脚。所以……所以就让那个女人多活几天。霍琉玉眼神发狠。他表面说得宽宏大度,但敢碰他的人,他迟早是要算账的,只是不能急于一时。现在当务之急是梅昔羽因为此事和他吵架,他总得想个办法把人给哄回来才好。
把人哄回来……
“对了,后天是不是花灯节?”霍琉玉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的确是,花灯节上百姓竞相出游,比别的节日都要恢宏盛大,就连宫里也已经早早的准备起来了,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霍琉玉不语,却微微勾了勾唇角,眼里含了淡淡的笑意。
从前梅昔羽和他一起在皇宫中读书时,年年的花灯节都是一起过的,今年……当然也不能例外了。
号房里氤氲着墨香,又放了几盆淡雅的兰草,不似大理寺中的房屋,倒像是哪个书香世家里的书房。
梅昔羽站在长桌旁:“单释义与许茂春杀害倪举等四名官员一案的卷宗与证供都在这里了,请您过目。”
大理寺卿是位五十余岁的小老头,祖籍苏州,年轻时中了进士,便被调到京中任职,成了个专门给贵族子弟讲四书五经的先生,听过手底下出过很多进士,学识也渊博,只可惜为人太过酸腐,行事太过死板,时常板着一张死人脸,便不太讨学生们的喜欢,被派遣去做大理寺卿,实则并没有太大实权。基本是下边人将事务层层审核批阅后,再呈到他面前,盖上公章就完事了。
此时细细看去,胡子乱颤,点着卷宗的指头几乎要将纸戳出个坑来:“单许两人固然手段狠辣不可取也,但倪举之流勾结在先,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残忍如斯,枉为人乎!”
“律法不可废,”梅昔羽垂眸,“肃国公府不断施压,仇杀之事也是证据确凿。况且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二人必死无疑,非你我人力可改。”
周古叹息:“这两个人啊……可惜了!”
“啪”的一声,卷宗一角被盖上了鲜红的章印。
判,明日问斩。
……
肃国公府。
“夫人,您还是吃些东西吧,否则身子也顶不住啊。”一旁的香窦低声劝道。
颜夫人自从颜穆甫过了头七之后便缠绵病榻,一病不起,整日里郁郁寡欢,恹恹的没什么胃口,几乎是水米不进,不过一个多月,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我吃不下。”颜夫人一身单薄里衣,用锦被围着,一头长发未饰珠钗,自然垂落下来。面容枯槁,眼里没有丝毫光泽,目光也是呆滞的,“你拿走吧,不用管我。”
儿子死了,似乎将她的精气神儿也一同带走了。无论她平时有多么强势霸道,现在也只是一个痛失爱子的孤弱母亲,单单是看着,就惹人生怜。
“夫人如此憔悴不堪,可如何是好呢。”香窦眼中垂泪,“您好歹还有大少爷和小姐,就算是为了他们,您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颜夫人的眼珠似乎动了一下。
香窦见有希望,又道:“今日传来了好消息,杀害二少爷的两个凶手已经被处决了,也算是给二少爷报了仇,您也该高兴高兴啊。”
“处决了?”颜夫人终于直起身子,出了声,“可是斩了头?”
“是呢,”香窦连忙道,“还是梅大人亲自审批的,因此速度非常快,夫人,您终于可以安心了!”
“好啊,好啊……”颜夫人眼里终于恢复了些神彩,“罪犯伏诛,我儿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奴婢觉得此事多亏了梅大人,”香窦有心要提些让颜夫人高兴的事情,“这个案子审理的这样快,梅大人必然功不可没。梅大人年纪轻轻便官至大理寺少卿,又是一表人才,与咱们家小姐真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