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没稀得理她,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是来嘲讽我两句的吗?”
女生面无?表情,连最容易有变化的小梨涡都毫无?起伏。
“没什么好嘲讽的。”方艾婷别开眼,十分淡然?,“我从不跟水平不一致的人比较。”
因为她是胜利者,所?以可?以居高临下、肆无?忌惮说出这?句轻飘飘的话。
果真是人淡如菊。
想要的都有了,当然?可?以装得无?所?谓。
甘棠把包拉上,轻睨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你还挺大度,蛮可?笑?的。”
小肚鸡肠的人,装什么大度?
方艾婷没说话,甘棠也不打算再理她,拎起包转身离开,出门时?又遇见森冷得像条蛇一般的经?纪人丁平。
他?面上总带笑?,但甘棠瞧他?第一眼就觉得不舒服,扫了他?一眼,装不认识,从表演厅离开。
从后远远望去,女生的脊背挺直,骨气从未被折半分。
丁平找到被助理围着的方艾婷,眼神不豫:“你今天不干正事就跑来这?里?我叫你参加饭局,你为什么不去?”
方艾婷收回眼神,突然?厌倦时?时?刻刻都在社交的生活:“不想去,还需要理由吗?”
今天多云,没有下雨。太阳只偶尔从重叠的云里探出头?,头?顶的大片香樟树遮住了温热的阳光。
甘棠被许凤萍指导,练了快一下午的琴,将?第一版弹琴视频录好,查看效果。
林瑜也在乐团呆了一下午,临出去时?邀她吃饭。
甘棠还没出声,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她指了指手机,放在耳边:“爸爸。”
她和甘秉文交谈没几分钟挂了电话,林瑜见状不由得问道:“是甘伯伯找你有事情吗?”
甘棠将?手机放包里,回答道:“今天我妈妈生日,他?有事过不来。等下怕是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
林瑜连忙摆手:“没关系的,下次有时?间再聚吧。祝阿姨生日快乐,事事如愿,长命百岁啊。”
“谢谢。”甘棠低嗯一声,没有特地解释。
大概是多云转晴,太阳在傍晚频繁值班,周遭的风温度升升降降,甘棠开车去了墓地。
赵瑾的墓地买在城东不远处,周围乌泱泱的花草绿地,不远处有湖泊、绿松。
这?里原先不是墓地,只不过赵瑾出来露营时?顺口说喜欢这?里,死去没多久这?里就被建成了墓地,甘秉文索性将?她墓碑立在这?里。
甘棠在过人生中第二个生日时?,赵瑾正在雨林探险,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有了孩子也一样?。某种层面上,甘棠的性格其实和她挺像的。
但小女儿过周岁生日,她肯定得回来。
私人飞机提前申请好航线,命运奇妙,返程途中突遭恶劣天气,迫降过程中,赵瑾罹难。
如果是在古代,甘棠说不定要被骂灾星、克母。但周围的人没有将?苦难怪罪在她身上,反而对她愈发爱护。算是苦中作乐的那么一点幸运。
照片中的女人笑?容比甘棠要张扬不少,甘棠的小梨涡大概是遗传了赵瑾。
“生日快乐,妈妈。”甘棠在心底算了算,她妈妈今年应该五十六岁了。她弯腰,把一束由石蒜、针垫和火鹤花装点的花束放在墓碑前。赵瑾偏爱小众植物,她生前编写?记录的册子里都有记录。
甘棠坐在墓碑旁,抱起膝盖缩成一团。
其实她并没有特别悲伤,只是不知道应该跟赵瑾说什么。毕竟母女两个拢共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甘棠对赵瑾一点记忆都没有,她对母亲的感?受太单薄了。
除了一年中特殊的几次,她大概也不会过来看赵瑾。
小时?候懵懵懂懂被甘秉文拉过来磕头?,长大了在手机上定好时?提醒自己过来扫墓。
甘棠对赵瑾死亡的唯一真实感?受,大概是在自己生日那天。因为她的生日是赵瑾的忌日,所?以她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也只有在那天,甘棠才会由衷发觉,这?个女人给了她生命,也真正在她生活里有过影响。
明明赵瑾是为了见她才遇难,可?她只会在这?一天频繁想起她。
要站在道德高地,说甘棠多薄情自私?
其实也没有。
活人尚能被忘却,何况是生了她却未来得及养她、没有什么记忆的“母亲”?人之常情罢了。
甘棠把下巴搁膝盖上,歪着脑袋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试图建立和母亲的微弱联系,嘴巴一张一合,像流水账一般叽里咕噜往外冒。
她不知道用什么开场白,只能学着奶奶给爷爷上坟一般:“妈妈你还好吗?在地底下有没有钱用?冥币通胀成那样?,墓园也不让烧纸,你要是钱不够了就托梦给我,我回了家给你多烧点纸钱。”
她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有些话到了特定场所?也顺口说出来了,还说得无?比自然?。
……
“其实今天我有一点点难过,弹琴弹不好,骂人骂不了,还不能表现出自己很在意的样?子,那样?会显得自己很可?怜。”
“虽然?看见她就很烦,生气起来想不管不顾直接扇她,但我到底还算是个文明人,没有动手。”
说到一半,甘棠觉得不对,又为自己找补:“其实我也没有很暴躁,只是偶尔生气一下。”
……
“还有啊,我上个月嫁人了,都领完证了才跟你讲,不好意思啊。但你大抵是个很大度的妈妈,不会有意见的吧?”甘棠先给她递台阶,然?后接着絮絮叨叨,“他?比我大八岁,长得很好看,比你喜欢的日本?明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