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高远志开始新一轮呕吐,这一回,他吐出了更多深棕色血丝,伴随着难闻的臭气。
杭舟蹲在旁边给他喂水,但他已经喝不下去了。
刚才丁晨露给他检查过,他的口腔黏膜出现了大面积溃疡,用电筒照一下喉咙,咽喉部位也有部分溃烂。
现在首当其冲的,是保住高远志的性命。
“高远志,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活?”秦国庆大声问。
高远志只感觉喉咙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沾满水的棉花,他用力呼气,却始终无法畅通呼吸。灼痛感燃烧在腹腔内,像有一只手,把他的肠胃拧在一起,他面带痛苦,不停点头,“我要活,我要活,救救我……”
“那就按对方说的,开直播,把他想听的说出来,你还有一线生机,听到没有?!”
高远志连喘几口气,还有些犹豫。
秦国庆急了,“我们得知道你中了什么毒,才能想办法救你,你懂吗?”
高远志又喷出几口浑浊的臭气,说,“开吧,我说。”
秦国庆松了口气,他不懂这些东西,立刻叫杭舟去安排。
丁晨露也过来,给高远志静脉注射了一支葡萄糖补充液,在他身后垫了两个枕头,让他靠着。
不大的房间里回荡着高远志粗重又急促的呼吸,一声接一声,像催命的鼓点敲在秦国庆心头。
他站在窗边,看着在狂风中摇摆的树枝,心一点点揪了起来。
身后的地毯上,撑起了一架三脚架,是杭舟向韩云起借来的,他把两个螺丝拧紧,把高远志的手机架在上面,“你平时用哪个平台直播?”
半天听不到回复,他回头又问一遍。
高远志这会儿不觉得那么难受了,避而不理杭舟的问题,只问丁晨露,“你给我打的什么?还挺管用。”
丁晨露说,“葡萄糖。”
“只是葡萄糖?”高远志摸摸嗓子,好像烧灼感也减轻了不少,他咳了几声,“秦队长,直播先不开了吧,我觉得我没事了。”
直播一开,他就再也没法靠做网红赚钱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粉丝也会全部流失……这行更新换代太快,新做一个账号的难度又太大,他还不想完全舍弃。
秦国庆只觉得一股火气从心底升起来,他以为自己从警多年,脾气早被磨砺了出来,控制不住脾气的,是杭舟这种刚毕业的新警员,然而此刻,他还是被高远志惹火了。
他攥了攥拳,压下心中火气,说,“高远志,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中的毒到底是什么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出去也不知道,你自己想清楚。”
高远志这会儿完全不难受了,往枕头上一倒,“你们抓不到凶手,是你们没本事,我看出来了,你们是想用我引出凶手呗。就这么几个人,都在这里了,就在他们那群人中,你们抓啊,问啊,我不想赔上我的事业替你们做事。”
“这是替我们做事?”杭舟被他的态度激怒了。
秦国庆拽住他手腕,“小杭。”
“秦队……”
秦国庆看了高远志半晌,沉声说,“把东西还回去,他自己的命,他自己做决定就好。”
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丁晨露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劝了几句,高远志全然不听,要回了自己的手机去查天气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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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局那边传回了消息,果然如杭舟所说,技术人员追踪到了那个微博账号,注册地址是在南方某市,但ip却在境外,而且是虚拟服务器,无法继续追踪。
电脑上,每隔五分钟就有新消息跳出来,还是那一句话,只是末尾多了三个感叹号,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物证那边也有了新进展,秦国庆过去看了看,还没从房间里出来,就听到高远志哀嚎的声音。
那股把整个腹腔架在一团火上烧的感觉再次席卷了高远志,他大声呻吟,“来人——来人——”
“我在这。”杭舟说。
“给我开直播,给我药,我不行了——”
杭舟冷眼看他,“是你自己同意开的,不是警方逼你的。”
高远志疼到脸上的横肉都在抖,又呕出几口带着血丝的粘液来。
杭舟心里再不喜欢他,见到他这个样子,也赶紧给他倒了杯水,把丁晨露喊过来给他打镇定剂。
三脚架重新架起来,手机固定在上面——
高远志捂着肚子,只想让这种疼赶紧过去,他真的一刻都忍不了了,什么名声、粉丝、广告商,都不重要了,他哆嗦着嘴唇,不敢看镜头,只盯着三脚架看。
“大家好,我想跟几个人道歉——”
他喘了几声,额上瞬间冒出一片冷汗。杭舟没有给他开美颜,模糊的视野里只看到手机屏幕左下角不停跳动着,那是新涌进直播间的人数,他瑟缩起来,却被一阵疼痛激得浑身发抖。
“我对不起【云里的小阿芬】,”高远志破锣一样的嗓音通过电流,传到每一个目瞪口呆的观众耳里,“呼哧呼哧”,“呼哧呼哧”,“阿芬和黑人教授的那些照片,呼——是我花高价买过来的,我雇人传播到网上,呼——对不起”
这是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照片曝光后,阿芬海外留学归来的精英形象一夜间垮塌,不仅如此,她的亲朋好友们都看到了那些照片。之后,阿芬吞下整瓶安眠药自杀,所幸发现得及时,被救了回来。
“呼——呼——还有、【风里有诗】,是我找人把你以前的照片丑化,伪造你整容的证据,对不起”
那是初夏时的事,有一个小剧组,想找李伊人演一个角色,谈到后来,却被【风力有诗】拿走了。高远志损失了一大笔分成,怀恨在心,造谣她整容,还买了水军攻击她,把一些整容后包得像猪头一样看不清脸的照片说是她整容后恢复期的照片,搅黄了她的戏约,还让她掉了三四万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