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上有一对知名情侣正在相互掰扯,无非就是“你不为我放弃前途就是不爱我”一类的单细胞问题,没意思。哪怕杜芢的情感体验一直很有问题,她都知道相互把对方往河里摁的感情根本称不上爱情。
说到爱情,管理局关于结婚的问题正在越压越紧,她哪怕申请了研究延时,再拖两年恐怕也得去完成这项任务。杜芢想不明白自己会爱上谁,也想象不了成为一个母亲。她唯一在考虑的就是怎样最大限度地逃避家庭生活,别耽误她之后的研究就行。
她想到了如果她是个男人,她根本就无需考虑这种问题。一个男性研究者是根本不必思考如何带孩子的,会有无数女人愿意当她这只潜力股背后的人。
现在身边唯一比她年龄还大的未婚者只有林夕,不知道林夕会如何处理这项问题。不过她那么受欢迎,随便从追求者中选一个就行。不要求她履行所谓母亲的职责,愿意为她牺牲一切的人,只要基数够大也能冒出几个来。
一些社会层面上的不甘侵入脑内,触发了杜芢常有的某种强迫性思维,她又控制不住地思考起了一些逻辑问题,哪怕是在自己不了解的层面她也很容易一头扎进问题之中拔不出来。她常觉得自己活得很累,她不明白为何其他人看起来都不像她这么累。
等从繁杂的思维中抬起头的时候已是傍晚,她没吃饭,桌上的半杯咖啡也凉了一半。杜芢看向墙上的时钟,披上外套,拿起纸条和车钥匙,带着某种不亚于赴死的决心,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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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芢是没想到林夕会站在那片废墟门口等自己的,她穿着一看就贵的大号风衣,戴着精致的绿耳环,看起来是刚下节目的样子。她就那样站在d栋门口向杜芢招手,像是往阈值空间里画进一只卡通小人,原本的诡异与不安也被削弱几分。
她带着杜芢走进一扇铁门,朝地下走去。那里面一盏灯都没有,全靠林夕开着手机电筒照明。能听见墙壁上许多昆虫爬过的声音,实在无法让人信服这里面能存在什么正经的实验室。杜芢把手伸进口袋,握紧了里面的随身小刀。
“不要这么紧张啦,我如果害你的话,明天也不能再穿着这件赞助外套上节目了,岂不是会遭人怀疑?”林夕笑笑,回头看了眼杜芢的口袋。
“你怎么知道我……”杜芢被惊了挺大一下。
“我啊,耳朵还挺好使的呢。”
经过一个拐弯后,林夕把手握上了一扇铁门的门把手,她通过了一个视网膜验证,却没有马上按下扶手开门。
“完蛋了,门内好像有不太对劲的动静。杜芢学妹,你最好做好准备,我要开门了。”她声音都开始颤抖。
“什么意思……”杜芢还未能理解情况,就看见门被打开。里面的白色灯光对这片黑暗的侵入使得杜芢不得不用袖子挡住了眼,等她稍微适应光亮,侧眼去看的时候,她看见了自己此生都无法忘记的场面。
白鼠,巨浪,由白鼠组成的巨浪。
上百只,不,或许是上千只白鼠从宽敞大厅的深处袭来,它们似乎越卷越多,一只叠至一只头上,形成了波澜起伏的浪。唯一不变的是它们的目的地,它们在朝着杜芢冲来。杜芢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她用手护住头,哆嗦着身子承受那毛茸茸的生物擦过身体的感受,连一句惊叫都来不及呼出。
“你看见了什么!”林夕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维度传来。
“白鼠!很多的……鼠……白鼠!”杜芢努力把声音挤出。
“真的,你真看见了老鼠?那你现在再看看,眼前的还是不是老鼠?”
杜芢想纠正林夕那是白鼠不是老鼠,也想骂她这时候睁眼只会让鼠毛掉进眼眶。但多亏了母亲从小的“教导”,让她在来不及思考时的下意识反应永远都是听从别人的指令。杜芢带着恐惧缓缓睁眼,在她看见眼前什么都没有的那一刹那,身上也感受不到了任何活物的重量。
“不对……白鼠,明明刚刚还……”杜芢环顾四周,再没有任何白鼠的痕迹,但她在她与林夕中间的那一块空地上,看见了一只正在融化的黑豹,“黑……豹?”
那豹子的下半截身体在地上融化成了一摊向外扩展的彩虹,它却像想逃离泥潭一般向外刨着爪子,它不知自己逃离不了的是自己的身体。杜芢望着它的毛发,越看感觉越假。它好像应该是一个毛绒玩具,或者是塑料。奇怪,她为什么会对着黑豹说塑料?
“怎么样?她说她看见了什么?”有个上了年纪的女性声音从屋内传出。
“老鼠,还有黑豹!”林夕朝着里面喊。
“喔,那还挺有趣的!”
“老师,你别再这样恶作剧了!怎么每个人加入前都要来这么一下啊?真把人吓出问题了该怎么办?”
“可是如果连这都承受不了的话,那可是加入不了我们的啊。”
杜芢听着那两人的相互喊话,看着黑豹,心中只冒出了一个猜想。她伸出双手,把眼镜移至眼睛之上,果不其然,黑豹的清晰度没有任何变化。她又把眼镜放回,大约两秒后,一切特殊的景象都如风吹落叶般消逝在眼前。
“短效大脑侵入。”杜芢得出结论,“这就是你们在研究的东西?”
“不,这只是我们的饭后甜点。”屋内的白发女人已经走到门口,她把那个用来检测状态的眼镜卸下,杜芢又一次看见了那张陌生又令人怀念的脸,“我们真正要做的事情,是在大脑里,掘地三尺,挖出三倍宇宙,三百倍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