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最最讨厌李思娴的这种小伎俩了,她不会乖乖受气的,学林黛玉也没用,她休想让迟宗越骂她一句。
只要她乱七八糟地认错,她就没有错。
迟宗越在一旁看得头都要大了,做了好长一个深呼吸,不够,又继续做两个。
好一会后,他抬手扶上额头,两眼一闭,继续叹气,简直了。
眼前李思娴哭得天快塌。
而迟未晞这个祖宗,迟宗越看着她笔挺的背影,恨不能当场给她跪下。
好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迟宗越终于妥协,不去就不去吧,但是不能和奶奶讲,省得奶奶对李思娴又有偏见。
迟未晞可可怜怜,迟宗越最关心的果然还是李思娴。
可他们一去就是好几天,虽然家里有住家阿姨在,但迟未晞还是不乐意,最后的最后,她又被温嘉柠收留了。
用温嘉柠的话说,亲生爸爸再婚了,两个后爸和她又没什么关系,而且温清如常年不着家,过年也只顾着谈恋爱,所以,她也只能窝在梅梳月家里,毕竟只有那儿,她才待得最自在。
温嘉柠祈求说:“晞晞你就过来陪我吧。”
当时,迟未晞犹豫半秒就说了好。
说起来,梅梳月那也一直都是她的避难所,因此每年大年初二,她都雷打不动地跑去温家别墅。
与其说她去陪温嘉柠,倒不如说是温嘉柠解救了她。
今年也不例外。
雾蒙蒙的天刚擦亮,天边不见日光,仍是一片残灰败影,温家的司机已早早候在迟家别院,就等着接迟未晞过去。
迟宗越不爽,那口冒热气的甘醇毛尖竟也能品出酸,他看迟未晞趿着棉拖鞋跑去玄关,不满意说:“就这点路,走着去不行吗?”
而后又追过去念叨:“我们家是没司机吗,啊?用得着费那劲让别人过来接。”
“这么喜欢往人家里跑,我看啊,你以后干脆改姓温得了。”
听这话,迟未晞站直身体,紧了紧身上淡棕色的拉毛羊绒外套,一副“终于终于”的委屈表情:“爸爸,我以后真的不能姓迟了吗?”
又又又又又翻旧账,迟宗越吃瘪:“脑子就这么点大,都过去多少年了,你怎么还记着这事。”
迟未晞无辜极了:“我没记着啊,是你偏要说,唤醒了我沉睡的记忆。”
迟宗越说不过她,大手一抬,大过年的,不愿让父女关系比这空间温度还低,休战了:“你赶紧走吧。”
迟未晞笑了笑,转身背书包,再仰起头时,她声音很小,不知要说给谁听:“我会走的。”
等到那天,她一定头也不回,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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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车子一路驶到温家别墅,那原本刚擦亮的天际此时又蒙上了雾影,灰一片,空气也如烟。
迟未晞下车后,只觉得车外温度比车内还要再低几个度,空气夹着水雾,寒风一吹,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手脚一瞬僵硬,呼出的热气也跟着化成了白雾。
澜城的冬天,无雪无霜,只有一地的湿寒,却也足够让人感受到冷意,带了龇牙的砭骨。
迟未晞还记得第一次过年来的场景,那时候她不好空着手来,可大过年的,几乎哪哪都不开铺,于是便去家里茶楼搜刮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礼盒,直接让司机送来了一车。
人前人后往下搬进屋时,梅梳月气质不输八十年代的港星,她从沙发上起身,一头端庄盘发,长旗袍,耳边挂两颗耀眼祖母绿,她拢着身上的披肩,玩笑说:“晞晞以后再这么客气,就不许来了。”
迟未晞“啊”一下,眉眼下压,当真了。
梅梳月走到她跟前,捏捏她不知所措的脸,笑说:“这次就算了。”
“真的吗?”迟未晞这才跟着笑,语气不自觉染上了撒娇,“梳月姨姨最最最好了。”
后来,她就真是空着手来的。
温嘉柠早已守在家门口,难得的,温爷爷这次不在家,她拖着迟未晞的行李箱,和她说:“外公有事回京都了,小舅舅也要晚上才能到。”
“还好你来了,不然家里只有我和月月外婆,好凄凉啊,一点都不热闹。”
一定有那么个特定的词语,能稳妥掌控迟未晞的心跳,她嘴角倏地一扬,又立马下压,而后才拉长音调的“哦”了下,问道:“小舅舅今晚回来?”
来的时候就没抱期待,因此她必须确认,生怕这只是温嘉柠随口说的一句玩笑。
温嘉柠点头:“嗯,今年他刚好有空,就回来了。”
迟未晞:“哦——”
可人只要心里藏了事,就总是会不自觉掩耳盗铃,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是特别关注温誉文,迟未晞又问:“那温阿姨呢,她不在家吗?”
提起妈妈,温嘉柠一脸无所谓,她向来觉得自己亲缘浅薄,耸了耸肩:“她吃过年夜饭就飞走了。”
两人迈上阶梯,温嘉柠说:“她的男朋友啊,可比我—”
“重、要、多、咯。”
听完,迟未晞拍拍她的肩膀,这是无声的安慰,她们真是各有各的凄惨。
进家门,迟未晞循例要先去和梅梳月问早安,她一双讨喜的杏眼满是光亮,笑着说:“梳月姨姨新年快乐,祝您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胜意。”
谁说人的模样不能甜过蜜糖,梅梳月递去一个比砖头还重的大红包,眉眼也满是慈爱地笑:“愿我们晞晞天天开心就好。”
迟未晞抬双手接过,想起晚上就能见到温誉文,她眼神比夜空中的星星还要闪亮:“我今天最最最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