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无奈又自嘲地叹口气,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便听见身后响起了吴邪的声音:“黎簇,我确实欠了你一样东西。”
黎簇的动作猛然一顿,没有回头,又听吴邪继续说:“可恐怕我这辈子也无法还给你了,若你能自己想通、放下,那便再好不过了。”
是啊,你欠了我你自己。
你无法还我,我也无法忘怀,那么,就这样吧吴邪,只当过往种种皆是黄粱一梦罢。
“吴邪,从今往后,你我两清了。”
青年孤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村口,直到完完全全隐藏于夜幕之下,吴邪才悄悄望了一眼,小哥将暖水袋塞到吴邪的手中,小心地拾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哈气。
屋子里又听见胖子吆喝的声音:“我去,这晚会放的啥啊,一点也不好看,要不……让咱花儿爷给露一手?”
还不等解雨臣推辞,那边的黑瞎子已经开始鼓掌起哄了,秀秀见状也跟着胖子吆喝起来。
“来一个!来一个!”
吴邪看着闹成一团的众人,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再看了眼身旁同样有些无奈的小哥,一切还是熟悉的味道。
后来某次醉酒,吴邪趴在楼外楼的栏杆上说醉话,说他这辈子做得最蠢的决定就是把黎簇拉入局中,可这话不偏不倚刚好被另一个包厢的黎簇听了去,免不了一顿阴阳怪气,两人又差点掐了起来,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同衾
文万物有灵
铁三角生命终结篇,oe向,不虐。
——
胖子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决定启程回一趟巴乃。
我的病实在是太重了,近些日子咳得喘不过来气,小哥经常在我半夜咳醒的时候静静地看着我。
我不放心胖子一个人在巴乃呆着,就经常给他寄过去一些雨村的物件,有时候是春天院子里开的第一朵花,有时候是夏天开嗓的第一只蝉。
说起那些蝉当真是可恨,夏天的中午我从来睡不好一个安稳觉,每次都被那些烦人的蝉给吵醒,今年夏天也不例外,吵了几日我忍无可忍,冲出屋子决定与蝉一决生死时,看见小哥架着梯子爬到了很高的树上。
我吓得半死冲过去紧紧扶着梯子,一边骂他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和几只虫子怄什么气,一边紧张地看着树上的动静,被我骂了几次以后门口的两棵树竟然奇迹般没了声响,哦不愧是张起灵啊。
小哥的厨艺很有长进,我已经没有颠勺的力气了,自胖子走了以后一直都是小哥在做饭,每天都会做我爱吃的,又每天都有新花样,算准了我似的。
我却心里有了小变扭,总想着让自己变成某个事物。
“小哥你觉得我像这个榴莲不?”
“……”
“那这碗螺蛳粉呢?”
“不要。”
“那……”
“你就是你,吴邪。”
他突然郑重开口,显得我有些局促。
我思量片刻头一次那么人真地抓着他的手说:“张起灵是个代号,我也想拥有一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我的代号,这样就算以后你忘了我,看到那个事物时,你会想起曾经与我共度过一段时光。”
那天小哥看了我许久,看得我直发毛时,他说。
“不会。”
啧,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吗?不会什么呀?
得,小爷我还不猜了。
最近,倒还有件事值得一提。
给胖子寄东西我得出了村子去最近的镇上,每次要走很远的路,可能对于年轻时候的我来说统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可现在的我来回一趟能用掉一上午的时间。
哎,终究是老了呀。
林子很静,路不不长不短,走着走着我回头看了一眼,小哥在远处不紧不慢地跟着,看见我停下了脚步,他也止步静静地看着我。
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开始厌烦这个眼神,明明十分熟悉,却又仿佛夹杂了其他的情感,关切得仿佛下一刻我就要死掉,人哪有那么容易死啊!
我回头没好气地说:“你别跟着我了!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他不作声,站在原地也没再动弹,我不理他,转身走自己的,走一段回头一看,他果然还跟着,我无奈地摇摇头,索性不管他了。
今天我要给胖子寄一个平安福,是小哥雕的,我一个,他一个,胖子一个。我和胖子刻的都是长命百岁,小哥的那面他死活不肯给我看,不给看就不给看,他反倒还生气了,真是年纪大了更年期了,我才不和他一般计较。
今天的太阳有点不高兴,被云挡了一层又一层,天气压抑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落眼泪,我心里想着今天得加快脚步了,省得待会下雨被淋成落汤鸡,若是年轻便也罢了,如今,啧啧,一把老骨头咯。
说到落汤鸡我便又想起了小哥的内裤,当年他失了忆,胖子非拿小鸡内裤忽悠他,跟他说这是最宝贵的东西,这么多年来哪怕他知道当初是胖子的玩笑话,可他一直没有改变风格,我不禁哑然失笑。
我低头看看平安福,小哥的刀功真是一绝啊,不仅切菜好看,雕平安福更好看,怎么感觉胖子的这块更精细呢?要不悄悄跟他调换一下?
还没欣赏完,眼前的平安福突然变成了两个,然后更多个,我傻眼了,下意识回头看向小哥的位置,可他早已不在那里,那熟悉到刻进记忆深处的藏蓝色身影此刻以他人生中最快的速度向我奔来,在我即将倒地时轻轻挽住了我的肩膀。
他目色钝痛,睫毛轻颤,那张仿佛永远不会苍老的脸上有颗颗眼泪滴落,墨脱之后,我再一次看见神明哭泣,这次,他为我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