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何屿渡点点头。
“我喜欢这个作品。”应无澜看着展柜里的作品,目光仔细地从姿态各异的花瓣看到遒劲弯折的枝干。
何屿渡笑了笑:“说说,喜欢什么,说得好我就把它请回家,放在你书房去。”
“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应无澜说,“我喜欢它展现出来的蓬勃的生机和活力。”
“这位小友。”一道磁性的男声响起,“我喜欢你的解读。”
何屿渡闻声看过去:“黎老师。”
“小何老师。”黎去尘朝他一笑,“这就是你那个学生吧?”
黎去尘是灵犀市的人,他比何屿渡大了十多岁,但论名气和才华,都远不及何屿渡。以前何屿渡刚参加各种比赛崭露头角的时候,他心里还嫉妒过,毕竟在何屿渡这个年纪,他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学徒……只是玉雕这门手艺,原本就是天赋和勤学钻研缺一不可的,有时间嫉妒别人,不如多下功夫雕琢创新。
这次比赛他的作品能拿到最佳设计奖,他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了。心态放平后,黎去尘对何屿渡便多了许多欣赏,也想和他交好,方便交流技艺。
“嗯,他叫应无澜。”何屿渡笑着道,“黎老师既然听到了,能让我把这盆‘争春’请回家吗?”
“当然可以。”来参展参赛的作品,能结缘一个好价钱,他自然是愿意的。
“那我们晚点微信联系。”
何屿渡又领着应无澜往前一个展柜走,应无澜有些迟疑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老师,那盆‘争春’很贵的……”
他这段时间已经学了很多关于玉石的知识了,自然知道刚才那盆“争春”无论是选材还是工艺都价值不菲,只是他也没想到何屿渡会这么快就和作者谈好买下的事,他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应无澜,艺术本身是无价的。”何屿渡敲了敲他的额头,“我和明霁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怎么还是这么小气抠门。”
走了几步,何屿渡的衣角又被拽了拽。
他偏头看过来,应无澜小声问他:“老师,我以后也能雕出这么好的作品吗?”
“当然能。”何屿渡朝他鼓励地一笑,然后指了指展区中央位置,放着他的那尊千手观音的展台,“看到那个位置了吗,老师希望,十年后你的作品也能放在那个位置上。”
金奖的展台比其他展台设置得都高,即使展台前站了好多观赏的人,应无澜仍旧能越过人群,看到那尊慈悲悲悯的千手观音像。
他摸了摸自己胸前佩戴的那枚观音玉坠,语气认真道:“我会的。”
何知望和几位朋友走到了一处边缘角落的展台,这里站着一个年轻人。
到了他们这个年岁,对于年轻的后辈,他们向来都是宽容和鼓励的,一个行业要欣欣向荣、经久不衰地发展下去,就得宽容,汲取众家之长,就得鼓励后辈,薪火相传。
但看到这个年轻人,何知望的脸上的笑却淡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展台里名为“菩提山寺”的作品上,带着几分审视。
“聂曈。”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老师呢?”
学生来参赛,无论结果如何,当老师的都该来作品展看看,但聂曈的老师却没来。
他也没有得奖。
这个展台在最角落的位置,不知道大家是有意还是故意,都绕开了他的展台。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最中央那座展台,高高在上的千手观音,形态各异的手,千姿百态的眼,每一只眼睛都像是在看向他。
聂曈只觉得有无数的打量的眼光此刻都在看向他,他用力地握紧了拳头:“何老先生,我要举报!我要举报‘金错刀’大赛评委不公!”
“哦?”何知望不是这次比赛的评委,但他是玉城玉雕协会的荣誉会长,聂曈如果质疑比赛的公平公正性,确实可以向他举报。
他神色淡漠地看向聂曈:“你看过金奖、银奖、铜奖、最佳设计奖、最佳人气奖、优秀作品奖……看过那些获奖的作品了吗?”
“我看了。”
“那你觉得,哪个作品是名不副实的?”何知望语气从容,神色也是平静的,但他的话音一落下,便无形地形成了一种压迫感。
聂曈喉咙发紧,他说不出来。他心里知道,那些作品本身都很完美和出色,但他自认为自己的作品比设计比工艺也不差,是可以一争高下的,凭什么那么多奖项啊,他却什么奖都没有呢?
甚至连优秀作品奖,都没有。
聂曈的胸膛起伏着,心跳有些乱:“千手观音。我不服,前辈们那么多千手观音的雕像珠玉在前,凭什么选了何屿渡做金奖。他有什么创新?不过也是踩着前辈的肩膀往上爬。”
“凭他在二十天里雕刻出了千手观音的一百只手一百只眼睛,且手眼都姿态各异。凭他画的观音像举世无双,没有任何一副古画的观音或是雕像有如此的风采和慈悲。”这次金错刀大赛的一位评委走了过来,语含怒气,“聂曈,你品行不端,抄袭同行,这次大赛容你参赛已经是你老师求来的人情了,你却还不思悔改。”
“比赛的全程都是直播形式,比赛结束,除了评委,今年还新增加了网络票选的环节。聂曈,你大概不知道,最佳人气奖也是‘千手观音’。”另一位评委也走了过来,“是小何老师知道结果后,主动要求我们把最佳人气奖颁给了另一位老师。”
有一位年近古稀的国画大师刚看完金奖,听到这边的纷闹,慢腾腾地走了过来,说:“你如果真的真的认真看过何小友的作品,便不会说出‘他不过也是踩着前辈的肩膀往上爬’这样愚蠢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