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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相依偎(第1页)

在电话里,6枋听出了何子儒微微颤抖的声音,两个人都无声地在电话两端流着眼泪,就这样,隔着电话相互间沉默了许久,谁也没有挂断这则电话。这个时候要让他一个人处理这些事,会不会太残忍了,6枋想着这些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拜托月嫂帮忙照看孩子,也不顾月嫂的劝阻,执意要出家门;月嫂拗不过她,只能让她穿一身厚厚的衣服才允许她出门。

入秋了,夜晚开始有了凉意,秋风吹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枯叶沙沙的声响。6枋带着白色毛线织就的帽子,穿着粉色针织长袖外套,一条米白色棉质长裤,一双白色运动鞋。到达医院时,何子儒仍旧坐在走廊的座椅上,整个人仿佛置身另外一个世界,一动不动,目光呆滞。6枋到了病房前,柯乐凡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没有一点血色,她碰了碰柯乐凡的手指,还残留着点点的温存,正在以最快的度冷却下来。她那原本浓密的眉毛已掉落的稀稀疏疏,紧闭的眼睛,任谁也叫不醒了。

何子儒不允许任何人碰她,只让她这么躺着,躺在这间禁锢了她最后仅剩的自由的房间里。6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然后走了出去,走到何子儒跟前,看着何子儒仍旧目光呆滞的脸,然后将何子儒的头埋在自己刚刚愈合的伤口前。何子儒整个人靠在6枋怀里,终于,泪水夺眶而出,静谧的哭泣声侵蚀了整个血液科。他努力了,他真的努力了,可是这么努力,他还是没能留住她。

在那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是自己生活着,直到柯乐凡的出现;她积极阳光,从来不抱怨自己的生活环境,也不责怪这个世界对她的不公平,她说:“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我们就努力生活吧!黑暗里不一定开不出花,阳光之下也不一定就能茁壮成长。尽管结果不圆满,可我至少认真地活过,不为别的,只为了我自己。”,那时的何子儒刚刚与伴他长大的爷爷分离,恰好柯乐凡又只有一位奶奶与她相依为命。他总觉得冥冥之中,上天已经决定好了要让他们相遇、相识、相伴。

不知是同情还是因为相似的成长经历。何子儒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他的爷爷将他带大,所以爷孙俩感情很要好;即便出国留学时,他也保持着每个礼拜与爷爷通一次电话的习惯。因为爷爷身体不太好的缘故,他总是关心着爷爷的身体,还让医生每个礼拜跟他汇报一次。他也怕爷爷不会照顾自己,怕他见不到孙儿为他担忧,更怕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离自己而去,但好在这一切在他回国之前都没有生。

爷爷是在他回国接手了公司后病逝的,为此他决定为爷爷开一家咖啡店,因为爷爷说他和奶奶就是在咖啡店相遇的,可爷爷还是没等到他将咖啡店营业的那一天就离开了。所以,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何子儒都在酒吧、咖啡店、公司之间徘徊。

直到遇到了柯乐凡,她给他带去了快乐,带去了亲情。原本只是因为怜悯之心,想给她和她的奶奶一份生活的希望;但柯乐凡的奶奶为了感谢何子儒,总是会做各种好吃的让柯乐凡带给他。渐渐地,他们开始熟络起来。柯乐凡那种大大咧咧的性子,毫不在意何子儒答不答应,就叫了他哥哥;时间长了,他也习惯了,竟真的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三个人总是会没理由地聚在一起吃饭。何子儒并不嫌弃柯乐凡的出租屋狭小拥挤,三个人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度过了他这一生都没敢想过的日子。

6枋温柔的声音在何子儒头顶上方响起,“让她去吧,她本该是自由的,是我们将她禁锢了这许久,让她未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大大方方地走在阳光下。”。

随着,6枋右手在何子儒后背轻抚着。何子儒无声地抽泣了许久,未曾一言。见他没有说话,6枋朝身边的医生们点点头,示意他们进病房里帮忙将柯乐凡抬出来,暂时存放在停尸间,等他们办好手续后再将她送往殡仪馆。

何子儒没敢抬头看,一直扑在6枋怀里,他无奈地允许着这一切的生,可是不然能怎么样呢?难道就这样让她躺在病床上腐烂、臭?不,不,她不能,她是属于阳光的,可是他舍不得,不想放弃,他不想离开她,他好不容易才接纳了这个妹妹,允许她在自己身边嬉戏玩闹,可是现在他没有亲人了,一个也没有了。想到这他突然挣开6枋,想要抓住柯乐凡的手,6枋一下从身后抱住了他。她不曾想过,他的力气如此之大,大到她根本拉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子儒跑过去扑在柯乐凡冰冷的身体上。众人见这一幕,都愣住不敢动,他们眼前这个人,谁也不敢去碰,不仅仅因为他自身的身份,还因为他与这个死去的女孩儿之间的关系。

6枋自己都哭到快不能自已了,但此时如果不让他立即做决定,这件事怕要僵持许久。她只好擦干自己的眼泪,走到何子儒身旁,趴在他耳边轻声地说:“放手吧,我们都做的够多了,每个人都该有每个人自己的去处。小凡一定比你我更加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她拽了拽何子儒的手臂,仍旧拽不开。或许是太过用力的原因,6枋似乎能听到自己刚刚愈合的伤口处传来了被撕裂的声音,她很明显地感觉到肚子上一阵撕裂感袭来的疼痛,所以只好示意她身旁站着的医生帮忙将何子儒拉开。但此时,何子儒因为趴在柯乐凡身上抱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放开来手。他站起身,依旧沉默不语,那不舍的眼神却一直望着他们将柯乐凡抬出了病房,然后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朝着电梯,朝着停车场,朝着自己的停车方向走去。

6枋一个人忍着被撕裂的疼痛,与医生、护士办理好了所有手续后,一位护士才注意到她肚子上被血浸染后显现在衣服上的红色印记,这才找来医生再次为她缝合。

走出大门,6枋捂着肚子,忍着疼痛,缓慢地走进露天停车场内。她在里面找寻了一圈后,终于在一个拐角处找到了何子儒的车。何子儒此时正坐在驾驶位上呆,没有启动车子不是因为他要等6枋,而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要做什么。好像他自己的支柱倒塌了一般,他变得没有了目标。爷爷走的那天,他也是这般茫然无措,颓废度日。叔叔伯伯们说要照顾他,他拒绝了。他总是自己一个人下了班就去酒吧,或者一个人在咖啡店做咖啡。

何子儒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即便从小家庭环境优渥,他也没有因此变成只会纸醉金迷的富家公子。小时候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和爷爷相伴到老,带着爷爷环游世界。只是长大后他才逐渐意识到,人老了是会死掉的,那么他所有的愿望也就都会落空。所以懂事后的何子儒变得格外地珍惜和爷爷相处的时间;爷爷去世后,他便将这种情感又转移到了柯乐凡身上。他本以为,柯乐凡和奶奶或许是爷爷带给他的另一种陪伴,但奶奶病逝了。。。。。。

现在,柯乐凡也逝去了。。。。。。

6枋见何子儒一直在车上坐着,提心吊胆的她这才长舒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她慢慢地靠近何子儒,随后将他从驾驶位上拽了下来,又打开副座的门将他塞进去,并关好门后,跟着手机上的定位系统,将何子儒送回了家。

到了小区后,6枋将车停好,然后又将何子儒拉下了车。期间,她拉着何子儒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下车,进电梯,出电梯,开门,进门,坐下,他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6枋的摆布。6枋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茶几上,便起身要走,谁知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身后的何子儒一把抱住。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站着,站在灯光下,四周是漆黑一片,只有他们的头顶还亮着的那盏淡黄色的灯。

“要是一个人害怕的话就跟我回家吧。”,两人都沉默了许久,6枋才开口道。她的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她没办法一直在外面待着,只是何子儒目前的状态她确实放心不下,才这么说着。何子儒将抵在6枋右肩上的头轻轻点了点,没有出声。

6枋带着何子儒下了楼,出了小区,她在路边揽停了一辆出租车。不一会儿就到了,两人一起下了出租车,就朝着小区里面走去。6枋肚子上的伤口一动就会疼,她一直忍耐着没有吭声,如今已实在无法再开车,而何子儒的状态也不允许他开车。所以她只好打车。

到家后,月嫂见6枋身后跟着个男人,正好奇着,但定睛一看,是雇佣自己的老板,就礼貌地说了一句‘何先生’。见何子儒没有搭理她,6枋只好微笑着对月嫂说:“阿姨,今晚你先回去吧,打车费算在工资里就好了,明天下午再来吧,辛苦您了!”,她客客气气地向月嫂道谢,月嫂也没有多说什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

6枋走进卧室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孩子们,才又关上房门放心地回到客厅。此时,何子儒已经躺在了沙上,可她觉得何子儒此刻比卧室里那两个婴孩儿还脆弱。望着一动不动的何子儒,怕他着凉,她又转身就回到卧室从柜子里拿出一张毛毯,走到他身边,轻轻地为他盖上。而何子儒此时终于开口了:“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离开我,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所以我留不住他们。”,何子儒湿漉漉的双眼望着6枋,询问的语气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不是的,你很好,你对每个人都很好,他们的离开也不是因为你。”,6枋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好坐在地毯上,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何子儒。在医院,她早就见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而人的生老病死是最无能为力的,人为干预只是延长了一点儿生命;可如果活的没有意义,那延长的时间就成了慢性毒药,终会慢慢腐蚀他们的灵魂,吞食他们的躯体。她以前那样的冷漠只是因为她明白,投入过多的感情只会让自己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更无法自拔而已。所以当时院长曾对她有过这样一个评价——6枋是一个冷血动物,她没有感情,是因为她懂得如何很好的保护自己,不受别人连累。

“你会走吗?你会离开我吗?”,何子儒期待的眼神巴巴地望着6枋。

“不会的,放心吧!我永远都在,任何时候我都会在的。”,6枋轻抚着何子儒的头,温柔地回答着,“睡吧!睡着了就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或许是哭的累了,何子儒慢慢地闭上了眼睛。6枋一直默默地守在他的身边,等到他睡熟了才走开。

“爸,妈,何子儒只是我的好朋友。因为在那座城市里,他帮我解决了所有我生存的难题。我们都很好,只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好。”,6枋跟6爸6妈说了关于自己在那座城市留下来的缘由,也解释了自己同何子儒的关系。并非像他们所想的那样,但对于她来说,何子儒的确是越亲情的存在。

“那你为啥不喜欢他呢!他既然对你这么好,也不在乎小南小希的身份,那就证明他是一个值得你托付一生的人啊!”,6妈不解到。在她看来,能遇到一个不在乎她过往的人,这已经是6枋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了!

“妈!我说过了我俩不是你们想那种关系,我俩也不会在一起,而且这样不是挺好吗?”,6枋有点无奈地解释着。她知道父母从始至终都希望能解决她的终身大事,但她身旁的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何子儒的,因为这是她俩一直以来都很清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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