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璃沉思了半晌,道:“这恐怕是世界上最怨毒的处罚方式了。”
“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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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好转后,车芷伊从重症监护室内转移到了单人病房,面对父母医生轮番的问候她充耳不闻,大部分时间闭眼假睡,睁眼的时候就靠在枕垫前,像是得了痴呆症一般盯着缺了一部分的左腿。
密闭空间内遭到尘爆,小面积烧伤,肢体局部受损,内部器官完好,算是个奇迹。
不过这个奇迹是人为的。
车芷伊的大脑成了一台老旧的电视机,不断循环播放爆炸之前的画面:闪爆前几秒,戴谨然把她紧紧护在怀里扑倒在地,让她免受火光以及从各方弹射来的厨用部件的冲击。客观来讲是她救了自己一命。
被烟雾呛晕之前,车芷伊看到了那颗压在身体前挤压变形、缺损严重的头颅,想尖叫出声,嗓子眼却像被棉花团堵住了。
为什么要救自己?明明表现出的恨意毁天灭地。
车芷伊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没有头绪,直到收到一张塞藏在水果篮里的字条。护士说,果篮是一个自称是同校同学的人送过来的,她希望车小姐能早日康复。
可是车芷伊打开字条一看,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祝福,而是蓄意已久的诅咒,字条上用工整端正的字体写着几行话:
亲爱的芷伊,你能收到这张纸条只能代表一种可能,我死你存。人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思想,除非遭遇到重大打击,我对这个道理深信不疑。从你看到纸条内容的那刻开始,我的愿望就已经达成了。此时的你应该深感痛苦吧,这就对了,请背负着罪孽活下去。顺带说一句,我在写那些书评的时候恶心到想吐,衷心希望你能知道。再也不见。
车芷伊捏着纸条,把戴谨然的留言看了一遍又一遍,突然尖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我理解你,谨然,我真的理解你,你要相信我……”车芷伊絮絮叨叨地低喃着,已然陷入魔怔状态。字条上的话成了附骨之疽,死死地攫住了她的魂魄,把她扯入了无间。
她疯了,陷入了戴谨然铸造的秘密囚牢里,再也没有清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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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产生的幻觉并未迅速消退,十多天来,棠璃的感官都笼罩在了巨大的幻象里:她被人跟踪了。
调查那晚的办公室监控录像,才发现了异样。工作室每晚的清洁人员数量是三人,那天晚上却诡异地多出了一人,往后推进,每隔四天,晚上六点到七点之间,那道不寻常的身影就会出现在监控画面上。
棠璃询问轮班人员有没有注意此人的来由去向,他们都摇头说不清楚,由于那人也穿着清洁工套装、戴着鸭舌帽,他们就将其默认为职工中的一员了。一个清洁工说自己跟那人搭过话,声音沉沉的,但听得出是女声。
跟踪者是女人的事实并不能让棠璃轻松分毫,她动用关系调查沿街的监控,却发现对方狡兔三窟,找不到固定的路线。不过稍加推测就知道她一定做了充足的准备:穿一身不露脸的深绿清洁服进入监控死角,脱下后从决不会引起怀疑的通道走出,混入川流不息的人群。
棠璃额外雇了几名头脑灵活的保镖,在外工作时让他们提防可疑对象,到了回家的点,冬音就会无缝对接亲自接驾。
凡事都有例外,她也有松懈的时候,特别是在盛大又劳累的明星粉丝见面会活动结束后。
本次见面活动在夏城展开,历时两天,白天棠璃将光彩夺目的一面展现在纷纷攘攘热情高涨的粉丝面前,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预订的酒店休息。保镖站岗至深夜后各自回房休息,恋人远在江城,见不了面,棠璃恢复了独自一人的状态。
凌晨三点二十,一身服务员扮相的人拿着楼层卡来到了棠璃所在的4201号房间,踌躇了两秒后用感应卡慢慢刷开了房门。
她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反手将门把上的阻门水杯取了下来。棠璃谨慎的个性她了如指掌。
她拿出包里的七氟烷麻醉剂,在毛巾上洒出适当药量,缓步走近大床,双膝跪在床面移至棠璃的身边,用毛巾捂住棠璃的口鼻。
棠璃在瞬间清醒,发出惊呼后想坐起身,却被对方清瘦却蛮力的躯体抱住压在床上,她奋力挣扎,手脚却格外乏力,意识逐渐昏沉。一分钟过去,药效生起,她晕厥过去。
在汽车的颠簸中棠璃的意识逐渐转醒,可是她不敢轻举妄动。十小时后,汽车停在了终点。
棠璃的眼睛被黑布系绑着,无法看清景色,但从行车的蜿蜒程度和喳喳啾啾的鸟鸣中能笃定,这是在某地山区。
瘦削的绑匪搀扶着走路虚浮发颤的棠璃,走到屋子里的扶把长木椅前坐下,用预备好的脚镣将她锁起,接着揭开了遮住棠璃视线的黑布。
“要喝点水吗?”
光线探射进瞳目,产生短暂而难受的明适应。棠璃睎着眼睛,等模糊成光斑的人像变得明晰,才应了一声“要”。
一分钟过后,棠璃接过绑匪递来的水,顺带打量了对方一眼,道:“你受谷白指示来绑架我的?”
那人用左脚勾了一条高脚方凳拖到棠璃面前,悠然坐下,反问:“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除了她,我想不出还跟谁结过梁子。”
“为什么你会觉得绑架你的人是对家呢,”绑匪笑着问,“就不能是你的粉丝吗?”
“恕我直言,这种传达喜爱的方式只有精神病人才能做出来。”
绑匪哈哈一笑:“谁说不是呢。棠璃姐姐,你就没有想过,你的粉丝群体有非常大的特殊性吗?很多喜欢你的人都罹患精神疾病。因为你啊,是我们国家唯一一个能够演好另类角色、并为精神病人发声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