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打量着主动找上门来的几个人,“你们是医生?”
大约是他们的奇装异服让他产生了微妙的不信任感。一个扛着太刀板着一张‘你欠我钱’的脸,两个帽檐压得看不清长相,一直看上去胆子不怎么大的白熊,身后还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兜帽幽灵……
看见这样的组合会产生对医疗团队的质疑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我们只是好奇‘风化症’而已。”罗干脆放弃了解释,“或者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他说的对,维克。我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黑暗中声音干涩的就像是被风吹起的沙砾,“我即将失去最珍贵的东西,至于其他……还有什么要紧的呢?”
维克沉默的让出了进门的路,房子里除了那个被叫做‘泰德’的男人以外,还有一位年纪与维克相仿的男人,他自我介绍叫‘波文’,同样是泰德的朋友。
他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风化症’患者。远距离看的时候只觉得他瘦的惊人,等他们近距离观察的时候才现,他不仅仅是用‘瘦’就能形容的,如果不是他的腹部还在起伏,罗差点以为这只是一具风干了的骷髅。
贝波显然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被吓得倒抽一口冷气瑟缩在罗的身后。
他低声说了一句‘失礼了’,上前去摸他的手,泰德的皮肤仅仅的黏在骨头上,几乎找不出肌肉组织,甚至明明皮肤表面已经成皲裂状,却没有半点血液流出。
完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罗突然联想到了岸边被暴晒了几天几夜的海绵,或许不需要触碰,只是海风吹拂都会让他粉身碎骨。
这还是他除了铅铂病以外,第一次见到如此骇人的病症。又或者说,手术果实给他带来了生的希望,但面前的男人即使是拥有手术果实的他也拿不出任何治疗方案。
“这是哈巴卡克王国特有的基因病,得病的人会不断失去水分。最初的症状只是渴水,然后会莫名消瘦,直到身体被榨干最后一滴水分,风化成粉末。”泰德乐观的笑着,但瘦的嘴唇都包不住牙龈,显得格外渗人,“‘风化症’的展的很快,从病到死亡只需要几天的时间。”
“‘风化症’在哈巴卡克的病率是多少?”角落里传出了轻飘飘的声音,距离最近的维克被吓得差点跳起来,他不敢相信看向进门后就一直沉默的兜帽,“你你你竟然是女人!?你知不知道哈巴卡克王国是女人绝对不能踏足的国家——”
“知道,之前的酒馆的老板已经提醒过我了。”兜帽终于被掀开,一头乌黑亮丽的黑丝垂了下来,罗终于见识到了这个恶劣的女人真实的样子。
他曾恶意的揣测她一定是长了一张奇丑无比的脸,丑到让男人只需一眼就失去性趣,所以才敢大大咧咧的跑到‘禁地’来。
但现实却截然相反,不光是没见过世面的维克和波文,就连声称只喜欢母熊的贝波都忍不住红了脸。
她长了一张柔和甜美的面孔,但眸色却深沉的像没有星星的夜,那双杏眼眨了眨,隐藏在永夜里的星星乍然显现。
就像刚刚那微妙的不协调只是他的错觉。
察觉到他的审视,那个女人朝他笑了,红唇缓慢的勾起,带着某种挑逗的意味。
罗不自在的撇开视线。
她的嘴唇很薄。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听人说的一句话——薄唇的女人最薄情。
“据说之前携带‘风化症’基因的人并不多,但随着时间的增长,爆‘风化症’的人越来越多了,现在的病率大概是百分之三十左右吧,但这个概率也已经很惊人了。”
“‘风化症’是哈巴卡克王国每个子民都携带的基因病,四十五岁对我们来说是个劫难。在哈巴卡克,只有熬过了四十五岁生日才算真正的活着。”波文接过话题苦笑道,“所以国王陛下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大量征召基因专项医生进入医学研究院,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克‘风化症’这个难题。”
说话间罗用扫描刀仔仔细细扫描着泰德的身体,尽管他尽量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但依旧没找到任何病变部位。
换句话说,所谓的‘风化症’或许并不是一种基因疾病。
哈巴卡克的国王出于某种原因欺骗了他的子民。
那个目的不明的女人又开始套话了。
不过这次她的目标不是贝波,而是解释了‘风化症’的波文。罗可以确定她一定不是北海人,因为她想要知道的答案是北海人的常识。
“平民区几乎没有女性存在的原因是在哈巴卡克的法律中明文规定‘平民是没有生育权’的。”
罗冷哼一声,“哈巴卡克对女性的歧视程度在整个北海都如雷贯耳,在这里女人是被视作贵族的私产所存在的。”
“没错,如果在这里杀害女性不会构成杀人案,凶手会以‘侵犯贵族资产’而被逮捕。所以哈巴卡克也被誉为‘女性的噩梦’,极少会有女性敢踏足这里。”波文点头,“不光如此,哈巴卡克还会定期向拍卖行订购女性奴隶供贵族享乐。”
“你是想问既然没有女人……平民又是从哪里来的,对吧?”看出了他们的疑问,波文继续解释道,“或许你们已经注意到了这里随处可见的福利机构,那就是我们长大的地方。”
“我们会定期将自己的血液样本上交到医学研究院,新的生命就在那里诞生。”
“这样的事情……也未免来荒唐了吧?”
“听起来像是被豢养的家畜。”
夏奇忍不住想要反驳她难听的形容,回头时却看见那个女人眼睛就像冬夜里封冻在冰面以下暗沉河水,深不见底,冷的吓人。
波文脾气很好,“也可以这么说吧。”
“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呢?”
“当然是因为国王在他们的头顶上架好了‘胡萝卜’喽。”
罗想,她不光是在讽刺虚伪的国王摸透了人类的求生本能,也是在讽刺这些不愿睁眼看世界的愚民。
就像他们曾在酒馆里见到的那样。
国王的死亡之镰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这些人却在大声地为收割者歌功颂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