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退休在家,这两年喜欢全国各地到处玩。”
“结婚后你们预备住哪里?”
秦南山侧身看一眼身边静默不语的闻依,接着朝闻红毓说:“市中心有套房子,只是还未购置家具,新家具甲醛味重,估计要等两三个月才能入住,如果她不介意,可以先和我住A大附近。”
闻红毓推推话题主人公,“问你话呀。”
闻依听着呢,回答:“都可以。”
他学校附近两房虽然又破又小,可那地段寸土寸金,周围幼儿园小学中学医院商场配套齐全,有钱都买不着。
现在小房客有她肚子住,出生后住哪另说,反正他的就是她女儿的,跑不了。
秦南山颔首,“那我们过几天去看家具。”
“不
着急不着急。”秦南山面容亲和,声线温柔,闻红毓满意得不行,不问了:“吃饭,菜都凉了。”
三个人,闻红毓做了足足六个菜。
饭桌上继续上演“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好戏,闻依默默吃饭,时不时被动插两句。
八点多,母女俩把人送出门,闻依以为今天顺利过去,没想门一关上,闻红毓脸上的笑容垮塌,“你跟我进来!”
闻依右眼狂跳,顿感大事不妙。
进门,闻红毓往沙发上一坐,板起脸,“闻依,你老实跟我说,你们什么关系?”
闻依吱唔:“不是说过,高中同学啊,我们在一起半年。。。。。。”
闻红毓眯起双眼:“半年?半年不算短了,他不知道你不喜欢吃番茄?”
闻依心里一咯噔,她妈福尔摩斯转世吧?
吃饭那会秦南山格外上道,边回答闻红毓问题还边给她夹菜,闻依心里给他竖大拇指,在他夹过来一块番茄时也忍着吃完。
她压根没多想,谁知道福尔摩斯红毓女士居然这样心细如发。
闻依捏紧拳心,咬定不松口:“我们一起吃饭都是我点单,我当然不会点番茄,他不知道很正常,刚刚你们聊那么开心,我总不好挑食扫兴。”
闻红毓看她握紧的手,什么都明白了,闭眼。
她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一紧张就捏拳头。
闻依走到她身边,企图利用撒娇大法,但闻红毓还在气头,甩开她手,厉声说:“闻
依,未婚先孕,你不是小孩了,为什么不能自爱点!”
几分钟前温馨和谐的场面不复,闻依眼一下红透,湿漉漉泛出水光。
闻红毓声音加重:“你以为一个孩子就能把男人绑住?痴心做梦,你自己不自爱,谁来爱你?”
“你对这个男人了解多少?还是你就看上人家家庭条件?我告诉你,这样的家庭不是我们能融入进去,我姑且相信你说的他爸妈同意,但这个同意有多少是因为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多少是因为你?你嫁进去能有什么好日子?”
“闻依,我以为你清醒懂事,昨天以前我心底还高兴,以为你真的找到幸福。”闻红毓扶着沙发侧边,苦涩笑:“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奉子成婚,真是我的好女儿。”
闻依咬紧下唇不语,视线下垂,指甲抠进掌心,却感受不到一点疼。
她不自爱,她未婚先孕,她贪图人家条件,她奉子成婚,全是她的错。
从妇科出来那天起就该预见此刻的争吵,未来的鸡飞狗跳不出意外将接踵而至,一步错步步错,遮羞布被揭开,不堪的结合永远成为随时能被点燃的爆点。
闻依嗓音艰难又沙哑,明知伤人,却偏要说:“那也总比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被别人叫野孩子强。”
“绰号”是成长历程里最令人无奈的产物,它被动、被迫存在,在“绰号”本人身上强加成见与刻板印象,即便大人心照不宣,但仍
有不懂事的小孩称她为“野孩子”,并且持续好几年。
她无处诉说,也不敢告诉闻红毓,闻依不知自己怎么熬过童年最美好的时光里这一段语言霸凌,只知道她学会许多,用笑容掩饰难过,和自己和解,披着友好外衣继续生存。
所幸上小学前闻红毓搬家到现在的长乐巷,时代发展,那些来历不明的猜测和闲言碎语远离她们,闻依得以喘息。
闻红毓看过来,眼神从生气一点一点变成失望,“你在怪我?”
大雪前后,申城冬日如约到来,一如既往地冰凉刺骨,冷风从没关紧的门潜入,室内极速降温,寒入人心。
鞋柜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对铃铛,这会风一吹,乒啷乓啷地响。
闻依抹了把眼角,去把门关上。
再回来语气平缓许多:“妈,您当年为什么不打掉我?”
为什么明知众人指指点点仍要生下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嫁人,为什么因为她久郁成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