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澜站起来,问:“多少钱?”
伙计:“五文钱。”
季澜:“我今天没带钱,帐可以先挂着吗?”
伙计有点犯难:“状元爷,咱这是小本买卖。”
季澜:“明白,明白。那就麻烦你去趟东宫收账。”
伙计吓得脸色发白:“去东宫收账?”
“嗯。这面钱就算你二十文吧,多出来的当你的跑腿费。”季澜很是贴心。
他是太子太傅,本来就该住在东宫包吃包住的。现在他冒着抗旨杀头的风险自己解决食宿,挂个账合情合理。季澜心想。
“这是跑腿费的事吗?谁敢上东宫要五文钱的账?”伙计有些急眼了。
季澜想了想,说:“也对。那,等我要了钱来再给你?”
伙计语塞,盯着季澜看了好几眼才道:“得得得,您也别去了。这面算我请您吃的。”
季澜:“这怎么好意思?要不还是先挂账?下次我双倍还你。”
“行,您说咋样就咋样。”
季澜跟伙计道了谢,正要离开,却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穿着怪异的壮汉“砰砰砰”地猛敲对面后院的门。
挂在墙头的花似乎受了惊吓,扑簌簌地落了满地。真是煞风景。
“武定侯府,还我货钱。”壮汉边砸门边喊。
院门忽地打开,从里面蹿出四五个拿着棍子的家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踱步走出来。
“李阿宝,你再闹,我就送你去见官。”
那个叫李阿宝的壮汉冲上去,被几个家丁拿棍子拦住。“冯管事,是你叫我送货来武定侯府的。东西你收了,钱却迟迟不给。你还要送我去见官?”
冯管事:“李阿宝,是你狮子大开口,比别人卖高两倍价钱。你真当我们武定侯府是冤大头啊?”
李阿宝气得脖子都红了:“是你到我们西南亲自选的香料,价格也是按你说的来。我们整个寨子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年,又赶了两个月的路特地给你送来。你凭什么出尔反尔?”
冯管事:“我定的价钱?我选的货?你有字据吗?”
李阿宝:“你……”
“他一个西南来的粗人哪懂立字据呀?还不是随你说?”面摊伙计边收拾碗筷,边小声嘟囔。
季澜听了一耳朵,凑上去问:“有八卦?”
面摊伙计四下看了看,小声说:“武定侯府冯管事是出了名的不守信用。经他手的采买,十次有九次要闹纠纷。这不,欠着我十几碗面钱两年了都没还呢。”
“还有这种人?”季澜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做生意不讲信用的人。
“可不是嘛。”伙计索性坐下来,“那天冯管事带人来吃面,我亲眼看见他收了人家银子。第二天那人就运了一大车香料进武定侯府。没过几天,这李阿宝也来送香料,冯管事却耍赖不认账了。”
“这李阿宝是天天来闹,执拗得很。可武定侯府是讲理的地方吗?他家老爷跟贵妃沾着亲,一品大员都得让他们三分。”
季澜这边听着,另一边李阿宝已经和家丁们冲撞起来。李阿宝虽然魁梧,却也不是一群人的对手。
季澜想了想,走上前去问冯管事:“呦,这是怎么了?”
冯管事打量了一下季澜。天武朝的状元服是特殊的制式,让人一看就能认出来。
冯管事忙抱拳道:“回禀状元爷,这人天天来武定侯府闹事,小的找人给他个教训而已。不想扰了您的清静,真是罪过罪过。”
季澜:“罪过谈不上。不过我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香料,价钱能差两倍。”
冯管事似乎很气不过,当即道:“状元爷,您稍等,小的去给您拿来看。”
冯管事很快拿着个托盘出来了。托盘里放着三撮花椒。
“状元爷,您看,最左边的是我当初去西南拿的样品,中间的是李阿宝送来的,右边是从其他商户进的货。李阿宝的花椒个小,品相差,却比别人的贵两倍。您说,我能吃这个亏吗?”
季澜把两种花椒在手上捏了捏,又用鼻子仔细闻了闻,说:“李阿宝的花椒的确比较小,可摸上去有刺刺的干爽感,一捏就碎,闻起来味道也很浓。右边的看着个头大,分量却反而轻,一看就不是好花椒。”
李阿宝:“你是个懂行的。我们种的花椒不敢说天底下最好,可绝对货真价实。”
“不管货好不好,反正我们已经买了别家的。你的货就卖给懂行的人去吧。”冯管事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季澜一眼。
季澜:“话可不能这么说。冯管事既然跟人家说好了,就该按约定履行。他千里迢迢送货过来,总不能让他空手而回。依我看,不如各退一步。冯管事赔个定金给他,他呢另寻识货的买家,如何?”
说到钱,冯管事立刻黑了脸:“状元爷,我给你面子才与你解释这么多。钱,我是一毛都不会赔的。”
季澜:“那看来就只能告上府衙了。事情闹大了,冯管事确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你小小一个新科状元敢管武定侯府的事?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想开染房啊!”冯管事嗤道,“小心走在路上被人套麻袋。”
季澜:“新科状元自然是不敢的。不过我刚刚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太傅,消息大概还没传到您这儿。冯管事觉得为这点小事得罪太子划得来吗?”
这冯管事一听说太子两个字立刻像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季澜凑近他小声道:“冯管事说两种花椒价钱差两倍,您即便赔他李阿宝三成定金也有得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