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神思回拢到面前的时候,先前种种又好像不过是绕出了一个弯,又重新回到了原地。
刘仁轨朗声笑道:“那我自然不能让殿下失望了。否则如何对得起今年的那份年礼。”
……
“所以……阿姊给刘相送的年礼是什么?”太平好奇问道。
大约是因为阿姊需要送出年礼的人实在很多,太平还真没留意过这个问题。
武清月答道:“除了寻常的物事之外,还有一幅题字,上面写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太平差点当场呛住。
这可真是好一个鼓劲劝进的年礼啊。
如果忽略掉刘仁轨年已过七十五岁,还已算是位极人臣的话,这倒是一份还算不错的送给官员的礼物。
现在的话……那也只能说,刘相辛苦了。
武清月一脸无辜:“他先前想为了成全李唐忠臣之名提前辞官,避开阿娘与前朝皇帝的争端,现在知道何为正道了,怎能不多为朝廷做些事情。再说了——”
她掀开车帘朝外望去,笑容更盛:“方今虽不能叫做百废待兴,但也是处处缺人,主动前来的也并不只他一个。所谓劝进,也不过是让人顺势而行罢了!”
师徒之间并未走向陌路殊途,对于武清月来说是心怀甚慰之事。
另外的一幅画面,则更让她在天灾当头也觉万事可为。
在这本该只有太子和其属官的车队旁,已陆续赶来了一支又一支的队伍。
此刻的窗外,就已是好一番热闹的场面。
要不然,太平又怎么会身在此处呢?
……
“孙神医亲自离开神都前往青州,不怕沿途颠簸吗?”葛萨揣着手坐在马上,探头发问。
孙思邈没有当即答话,而是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竖起了眉头:“你又没遵守我给你定的医嘱?”
葛萨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试图岔开话题。
他总不能说,这是因为他近来又多做成了几笔生意,越发庆幸自己当年“慧眼识珠”,直接将自己的把柄送到了太子殿下和刘相的手里,这才能有今日的风光,一个高兴便又跟那位元家主多喝了两回酒。
他摸了摸自己因心宽体胖而更见规模的肚子,脸上有些心虚:“此次赈灾我可没带酒水,若是孙神医不放心大可以盯着我。”
“你若带着酒水去当赈灾货物,殿下都要先拿你问责。”孙行在旁吐槽道。
孙思邈毕竟年事已高,孙行还是主动跟了上来。
反正弘文馆编修的位置清闲,要想请个假也不难。
虽然在看到他的时候,孙思邈把他骂了一顿。
谁让相比之下,同朝为官的其他人,倒都是带着出外任职的理由跟上来的。
比如,虽说许穆言已坐到地官尚书的位置上,调派度支转运使这样的事情早不必由她亲自来做,就连武清月上递圣神皇帝的文书之中也没将她算在其中,但眼见马长曦因旱灾之中凿井开渠要务被征调同行,向来不肯落于人后的许尚书,也还是和刘相一并提交了前往灾区的申请。
再比如,太平带上了婉儿和江央,以神都月报无需拘泥于神都诸事,对于大河南北灾情的通报也需及时发出为由,蹭上了许穆言的车队。
也不知道圣神皇帝有没有稍觉欣慰一点,起码这一次,她的女儿不是偷跑出门的。
但可能这份欣慰也很有限就是了。
为了让她出门的理由更为充分,武长仪还拉上了颜真定,又给她的朝中官员减员了一人。
按照她在主动请缨之时所说——
“她说,太子亲自赶赴前线,必定不希望来日在史书之上记载的还是大河断流,两岸饥荒,百姓逐食,人各相食。现如今人力物力都在往两岸十余州运送,河南河北道的百姓也在图谋自救,或许史书也该换一种方式来记载了。”
颜真定的骑马水平并不太好,便随同车队坐在了马车之中。与她同在车中的,也是个熟人,正是和她同一年参与珠英学士选拔的王师若。
比起前年因迎娶武旭轮之事成为话题中心的韦淳,比起主动请缨前往碎叶城驻守的刘旋,比起已在江淮水利中担任要职的殷颐然,无论是以文史为职的颜真定还是担负术算之任的王师若,都少有被人提及。
但光是看着车中的布置,都能看出王师若在此次出行中,到底有多受马长曦的重视。
再看她已比当年自信了数倍的表现,更不难看出,她的本事对于冬官各司近年来的创举,有着多大的意义。
她少有地并未沉浸在自己眼前的书册算筹之上,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窗外,在投于太子殿下的那辆马车时,眼底浮现出了一抹热切之色。
“你说的没错,群策群力之下,史书不该还是先前的记法。”
这句话,指向的好像只是这天授四年旱灾中的千里驰援,又好像还有另外的东西。
……
担任外交要务的武澄心实在找不出个能一并参与的理由,只为身在河北道的武清月送来了一份礼物。
穆阿维叶于十五年前坐上大食哈里发的位置后,直接指定了由自己的儿子作为下一代继承人,改变了自穆罕默德开始四任哈里发都由选举产生的规则。
但这位意图建立世袭王朝的哈里发,好像并没有匹配于他野心的实力,起码在大食百姓看来便是如此。
和吐蕃之间的结盟,并没有让他们攥取昔日大唐在安西四镇的领地,甚至因武周覆灭吐蕃,彻底失去了这一方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