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玄走后,卫芷捡起院中一枚扇形的银杏叶,轻拍去上面泥土放于桌上,继续看起手中的书来。
可才看了几页她就走了神,千思万绪顺着窗外金黄的银杏树飘香了不远处湛蓝的天际。
秋玄其人,先是在华池司主吏一职,如今的太尉秦暹之彼时还任华池亭长,是秋玄的直属上峰。
七年前秦暹之入了京城仕宦,正逢京中缺左右曹一职。秦暹之称秋玄才识过人,心思缜密,便向皇帝举荐了他,协助其处理文书。
后来因秋玄博学洽文,胸有沟壑,皇帝认为他仅任个左右曹的官职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便提拔他为御史大夫,格外器重他。
不论是征兵纳税,还是官吏的任免考核,甚至封王封爵,大大小小的事情皇帝都要事先问问他的意见再做决定。秋玄深识远虑,总能给出最适当的谏言。
几年下来,皇帝愈离不开他,当年小小的华池主吏竟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
卫芷身为后宫女子知道这些,也是“多亏”了秋玄的名字在后宫之中烜赫一时,素富盛名。
“右相”二字她可是时常听宫女们提起,耳朵都快听出了茧。不为别的,只因秋玄身为当朝最年轻有为的官员,未满而立之年便身居高位,卓有建树。
最重要的是,右相仪容俊美,远迈不群,小宫女只要一谈论起他全都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
卫芷以往都是在宴会上远观,只能看见个大概的样貌,今日近距离见了,也不过如此。
哪有什么潘安再世那么夸张,顶多比常人清朗俊逸。
那么一些罢了。
更何况他和3皇兄不和,卫芷自然是站在卫然这边的,加之长瑛后来与她说,那日他要刺杀的人就是秋玄,虽不知个中原因,但卫芷对他就是心存不喜。
书是看不进去了,思及好几日都未出宫门,卫芷不想浪费了白日的大好时辰,便拾起桌上的银杏叶插入东京梦华录摊开的一页中,合上书册,命茯苓邀穆少慈去水心榭游玩。
乌衍赤被关禁闭这几日心烦意燥,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脑海里不停回想着的都是卫芷在马背上颤抖不止的酥胸和莹白如月的身体,就连做梦都梦见与她共度良宵,你侬我侬。
一旦尝试过欢好的滋味,就如中了桃花蛊,对少女魂牵梦萦,恋恋不忘,乃至食不知味,茶饭不思。
乌衍赤将放在案几上的墨玉簪握于手中沉思良久,遂唤了人来,耳语一番。
秋日的水心榭被一片轻纱笼罩,举目远眺,水光潋滟,山色空蒙,漫山红叶将层林尽染,澄净的湖水似江南盛产的软烟罗般细腻轻柔,更显秋意盎然。
“公主今日真是好兴致。”
“本想着前几日就约着你来此处游玩,可听人说你下了山,我想着与你好几日未见,今日特地带了弹棋盘来呢。”
卫芷正同穆少慈在水心榭上品茶玩着弹棋,有一陌生侍从呈上来一物,恭敬道,“六公主,这是我察尔哈部的小王爷乌衍赤命在下送来的,称要公主您亲手打开。”
卫芷接过侍从递上来的一长形宝杵纹鎏金紫檀木盒,挥了挥手招他下去。
她心下诧异,无缘无故的,乌衍赤送东西来干嘛?
一旁的穆少慈也好奇道,“公主快打开来看看究竟是何物。”
说话间卫芷打开了长盒。
是一根镶红宝石镀银镂空墨玉簪。玉簪尾端有道极细的划痕,正是那日骑射的“奖赏”。
——乌衍赤从卫芷髻中取下来的那一根。
“竟没在京城见过品相这样好的红宝石。”
穆少慈啧啧赞赏道,她前两日有事回京,正巧不在,不知那日在围场上生的事。 卫芷将簪子对着日光细细打量,玉簪上的红宝石在光下熠熠夺目,泛着璀璨闪耀的色泽。
这宝石好生眼熟,好似同他腰间蒙古刀上镶的一模一样
卫芷脸上瞬间绽开一层红晕,面如芙蓉,不知怎的羞涩起来,却又不敢在穆少慈面前显露。
奈何穆少慈心细,一眼就看出卫芷的不对劲,她试探问道,“公主喜欢那小王爷?”
卫芷连连摇头,心虚道,“哪有的事!”
她抿了口茶水,将话题引到了过些时日启程回宫的事上。
——
“想必王爷这几日被可汗关了禁闭,心情烦闷,秋某特来看望王爷。”
嘉亲可汗只是禁了乌衍赤的足,倒是没说不许人来拜望。
“多谢右相关怀,小王这几日过得悠闲,倒是想明白了许多事,”乌衍赤喝了口茶含笑道,“听说我大哥昨日登门拜访了右相,不知你我二人约定可还算数?”
“自是作数的。”
秋玄淡然道。
“我们草原可没有你们汉人立嫡的传统,等可汗百年之后,察尔哈部必定属于我乌衍赤,还望届时秋相多多相助,等太子殿下登基时,小王定会助他一臂之力。”
“好。”
秋玄从容不迫地喝了口六安茶,望着乌衍赤的墨色眸子平静得如同浑浑无涯的茫漠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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