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钰彦咂舌,“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这就是天才跟我们凡人的区别吗?我还从没见过谁画风景是对着人画的。”
闻星说得不算仔细,故意隐去最重要的一部分,或许是因为那部分在他心底暂且存疑,又或许是因为那部分他暂且不想让好友知晓,生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不过,照你这么来说……”卓钰彦一边思考一边晃着手里的银叉子,突然得出一个结论,手腕一挑,用叉子指向闻星,“你岂不是沈流云的灵感缪斯吗!”
“灵感缪斯”这四个字使闻星心中一震,宛如一道惊雷砸在他的心上。
这个词对闻星而言,不算陌生,因为沈流云自己也曾有所提及,还不止一次。
沈流云说的是:“闻星,你是我的缪斯。”
闻星此刻回忆起,还能将沈流云说这话时,唇角上扬的幅度和眼神里包含的愉悦也一并想起,那样的眼神如同秋日里照在满地落叶上的一样,金灿灿的。
不过就连这句话,闻星都已经许久没听过,那样的眼神更是少能从沈流云身上见到,跟今年好似被蒙上了一层灰的秋日一样,回忆里灿烂的眼神也渐渐黯淡。
说了这么多,卓钰彦没忍住问出藏在他心底已久的疑问:“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闻星,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沈流云?”
纵然沈流云优秀如斯,名利双收,又拥有极盛的容颜,但本不应该对闻星具有吸引力。
凭卓钰彦的了解,自己这个小爱好单一,行为守旧,曾经所有的衣物、生活用品都出自母亲之手,母亲给他买什么,他就穿什么用什么,对任何颜色和款式都没有表现出特殊的偏好。也因此穿了很多年又土又丑的衣服,直到跟沈流云在一起,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
简单来说,世界上绝大部分人喜欢且认为好看的东西,对闻星并不具备吸引力。他很难对一件事物产生浓厚的兴趣,卓钰彦这么多年只见过他对两样东西感兴趣,一是钢琴,二是沈流云。前者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后者则像是不知缘由的一时兴起。
卓钰彦还没等到闻星的答案,就被领导打来的一通加班电话叫走。他以光消灭完甜品,再仰头一饮而尽那杯焦糖玛奇朵,匆匆赶回去加班了,走之前脸上被一种混杂了世界末日般颓丧的沉沉暮气所覆盖。
看着卓钰彦那样的表情,闻星觉得自己没过多久就会在微信上收到来自对方的疯狂吐槽,一半是对高强度工作的深深怨气,一半是对烦人领导以及甲方的连环输出,最后再以一句“我下个月就辞职,再也不上这破班”来作为结尾。
与卓钰彦相比,闻星要幸运得多,虽然同样从事专业相关的工作,但自由度很高,即便跟同事偶有摩擦,大体上仍然算是称心如意。
所以,即便是沈流云希望他放弃这份工作,他也不想依言照做。
闻星想好了给沈流云的答复,起身去结账,缓缓走出甜品店。
如果非要问他,他觉得自己对沈流云的喜欢已然渐渐过钢琴,哪怕对这二者的喜欢本不应该相提并论,但这一点早在他为了沈流云而不断向乐团告假时就可以窥见。
他对沈流云的喜欢过于满、过于沉,不仅将他自己压得快要喘不过气,也将他原有的明智尽数吞没。
卓钰彦的疑问又一次在耳畔响起,逼问他:“闻星,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沈流云?”为什么?
在凉风的裹挟下,一片预示秋日进入尾声的银杏叶慢飘落。闻星伸出手,接住了那片银杏叶。
即使在17世纪末,著名的哲学家莱布尼茨就说过“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但此时此刻,闻星看着掌心里的那片银杏叶,觉得它跟自己初见沈流云的午后所收获的那片银杏叶也没有什么不同。
同样枯黄的叶片,蝴蝶一样振翅,翩翩落至他的手心。
第ooo8章小王子
大三那年的秋天,闻星跟平常一样,在周六下午去华美找卓钰彦聚餐。华美附近新开了一家烤肉店,卓钰彦馋了半个月,总算等到闻星有空陪他一起去吃。
兴许是卓钰彦这半个月里说了太多遍“好想吃烤肉”,也兴许是闻星那天也正好空闲,促使他出得很早,实际到达美院的时间比约定时间早了一个多小时。
出于对卓钰彦混乱作息的了解,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间点他应该还在睡午觉,一觉从中午睡到晚上的那种午觉。闻星索性没给人打电话,也没去宿舍找人,将余裕的时间用于漫无目的地散步。
闻星性格很独,从小到大都如此,很少主动去结识新朋友,因而身边一直留下来的朋友只有卓钰彦一个,好在他自己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比起热闹,闻星更喜欢孤独,他享受一个人安静自由的时刻,以此来让疲惫的身心获得短暂的休憩,得到一次彻底放松的呼吸。
不知不觉间,一片草坪映入他的眼帘。
此时正值深秋,金黄的银杏叶簌簌洒落,草地已然化为一条簇新的阳光毛毯,看上去温暖又祥和。似乎下一秒便能见到小猫出没,在这条阳光毛毯上懒洋洋地打滚。
绝佳的呆场所,闻星如此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