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力量再驾驭这个身体了,但它还是要尽量地跑,越快越好。只要够快,怀里的小家伙或许能活下来。
它尽力了,真的。
可是,从郎中家出来后,它突然失去了方向,不知自己该往哪里走。它只是想提醒肖元新罢了,却从未想到会害了一条性命。
怎么办,自己杀人了。
妖怪害人性命,放到哪里都是死罪。
天亮前,它漫无目的地行走,来到一座土地庙前。在庙门口站了片刻,它终是走了进去。
它跪在土地像前,缓缓说,我乃妖怪人面,今日害人性命,还请土地爷代为通传,我愿受一切刑罚,绝不逃脱。
它听说,各方土地其实是天神们特意安排在人界的耳目,人界发生的种种,都能通过他们传达诸神,虽不知是否真实,它也愿一试。错了就要认罚,人,妖怪,都一样。
可是,它等到第二天傍晚,土地爷还是那个泥巴塑像,没有任何神迹显示有人来抓它。
它叹气,慢慢走回肖府,这个孩子的身体,总要好好地还回去。
只是没了依托,以它现在的状况,未必够力气回到云外谷,如果自己不能在花期结束时回到原身,那就不必等天神来抓它了……
从肖府出来后,它虚弱地飘荡在街头,就这么走吧,不再借用任何一个身体,能回就回,不能回就算了。
它记不得自己花了多少天才勉强飘到那片山坡,老冯的坟墓摇摇晃晃地摆在前头。实在没力气了……它落到地上,再也飘不动了,即便那熟悉的院子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它趴在冰凉的泥土上,静静等待最后的时刻。
迷迷糊糊中,它觉得自己好像又飞起来,轻松地向前飘着。
它猛一睁眼,发现不是幻觉,有个看不见的家伙托着它,安全地回到了云外谷的院子中,然后一脚把它踢进原身里。
“是……是你?”它缓过劲来,诧异问到,“你真回来看我了?”
“这不废话么,要不是我回来看你,你刚才已经死在路上了。”熟悉的声音在它面前响起来,语气里尽是抱怨,“回来就没瞧见你,猜你定是借这机会跑出去玩儿了,我又不知你在哪儿,只得一直在这里等。”
它的鼻子突然就酸了,但它忍住了,没有哭。
许久之后,它突然说:“隐隐,我杀人了。”
“啊?!”隐隐大吃一惊,“不可能,你哪有这本事!”
“真的……”
它用一夜的时间,讲完了十年。
听完,隐隐很久都没有说话,以至于它以为对方已经不告而别了。
“你走了?”它试着问,又叹口气,“走了也好,如果传闻是真的,我已经向土地公坦诚了一切,也许再过些时候,我就会被抓走了,你留下来是要被连累的。”
又过了好一阵子,隐隐开口道:“不,你一定还有下一个十年。”
它愣了愣:“你……”
“我哪里都不去了。”隐隐认真说,“若真有谁来拿你,我保证他们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