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就匆匆的離開了。
林夕有些不懂鍾從舟了,他想,既然從心底里就不願結婚,又為何在求仁得仁後做出這幅傷心不舍的模樣?多矛盾啊。
偽裝已經被揭破,還在那裡惺惺作態做什麼?
林夕滑下身體,仰躺在床上出神,眼神空茫茫的,很久都沒有動作,他想起了六年前。
長期生活在榮譽和優越中,林夕的性子是有些高傲的,他很獨,脾氣說不上好,不愛搭理人,也不愛扎堆。畢業時他原本不打算回學校拍照的,但那天罕見的不熱,又刮著涼風,是個出門的好天氣,他去機場接表弟,在回來的路上接到了老師特意打來的電話,說讓他就去幾分鐘,單獨拍一張就可以。
他想著出都出來了,只是順路的事情,於是就去了。卻沒料到這個順路的事情會改變他的一生。
他換上的校服,站在鬱鬱蔥蔥的樹下,按照老師的要求扯出了一抹生硬的笑容。
『咔嚓』。
相機摁下的聲音中,林夕的視線也轉移了,他伸手去松領帶,卻在不經意間發現了不遠處的鐘從舟,那時他一身正裝,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帶著傷疤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林夕,猶如兇狠的狼盯住自己的獵物一樣。
不知道他站在那裡多久了,在四目相對時,鍾從舟的那個笑容,讓林夕即使是在天光朗朗下都懼怕的退後了兩步,心跳驟升,重的都幾乎衝破胸膛。
鍾從舟就在這震耳欲聾的心跳中一步步走過來,最後停在他面前時,那張冷硬的臉忽然就變得柔和了。
小山似的身影籠罩下來時,林夕的心跳仍舊很快,卻又有點微妙的不同。
他對鍾從舟是一見鍾情。
鍾從舟追求人的手段並不高明,甚至有些幼稚,都已經畢業好多年的大人了,卻像個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單純的學生。
他加了林夕的微信,每天都噓寒問暖,和他談喜歡的音樂,經典的電影,說生活中的煩惱,報備自己的行程。送他親手做的木劍,火紅的玫瑰,限量版的畫冊。帶他去吃味道很好的小攤,去最高的山看日出,最涼爽的小島看海……
他記下了他所有的喜好,包容他的一切,像親人一樣愛他。
從前其他追求者做的很無聊的事情,和鍾從舟一起時就不同了。林夕面上仍冷淡,心裡卻是喜歡的。
後來,他們約會次數越來越多,二哥逐漸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暗中追出去當場把他們抓包。那時鐘從舟二十六歲,林夕十九歲,他們全家都不同意這段戀情,二哥憤怒衝動下甚至動了手。
鍾從舟是獨,家裡背景沾了顏色,和僅僅大富大貴的林家有著本質的區別,可他挨了拳頭卻只是說自己是認真的,他用五年的時間取得了林家所有人的認可,也在無數陌生人面前答應了林夕的求婚,承諾了一生。
一生?
林夕嗤笑出聲,距離『一生』才不到兩個月,一切就天翻地覆了。他想,承諾這種東西,真的是,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沒等鍾從舟,緩過神來後給二哥打了個電話,然後收拾好證件下了樓。
廚房的門開著,他走到客廳時看到鍾從舟怔怔的站在灶邊,砂鍋中咕嚕嚕的冒著熱氣,他看著旁邊的瓶瓶罐罐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木勺有一搭沒一搭的攪動。
聽到動靜,鍾從舟扭頭看過來,問:「怎麼出來了?」
林夕沒回那句話,他嗓子很乾,聲音也弱,臉上殘留著病中的薄紅,眼神卻是硬的,他拋卻了對鍾從舟特有的克制和思考,變成那副在別人面前遙不可攀的模樣:「鑰匙給你放這裡了。
屋裡的東西我不要,都扔了就行。」
鍾從舟拿著勺子:「等身體好一點再走吧。」
「不用了。」林夕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的對跟上來的鐘從舟說,「看著最厭惡的人身體只會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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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鍾從舟腳步一頓,下意識的伸手拽住前方人的胳膊,迫使兩人停在了門前。
「林夕……」
然而在對上林夕疑惑的眼神時,他的聲音又卡在了喉頭,雙唇無聲的張合幾次,很久都沒有繼續說下去。
纖長的睫毛被打濕,因綴著幾粒透明的珠子,略顯無力下垂著,從上往下望過去時能清晰看到那通紅的眼角,好似隔著靜默的雨幕,窺探得的白紙角落暈染開的血漬,安安靜靜的訴說著被遮掩的傷痛。
鍾從舟便忽然知曉了,眼前這個言語鋒利的人其實遠沒有他表現出的那麼堅強。沉默間隙里,林夕就掙開束縛,關上門離開了。鍾從舟仍然沉默的跟上去,看著林夕坐進了車裡。
林暮拉下車窗,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頭霧水的覷了眼林夕,又去瞥鍾從舟,用眼神發問:「怎麼了這是?」
還沒等到回答,車裡的人已經冷冰冰的開口了。
「開車。」
林暮不敢耽擱,麻利的摟起油門走了,林夕的電話沒頭沒尾的,上了車拉著張臉,問也不肯說,搞得林暮這心裡真的是癢得不行。
林夕看出來了,他知道二哥是擔心他,但是也不準備說了,也沒辦法說。
怎麼說?
他和對象掰了,因為他是替身,對方喜歡的是個叫阿照的人,從來不是他?
太過丟臉了,他怎麼開得了口。且就算不提這茬,大人之間終究還是講體面的,他不願父母哥哥們在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事來,徒增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