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刚刚被夏天一问,梁泊雨不自觉地又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电话响了,梁泊雨接起来,电话那头是弟弟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哥……我……我杀人了……”
梁泊雨冲进包房,沙发上横躺着个人,肚子上插着个酒瓶。弟弟浑身哆嗦着跪在地上,手里还举着手机……
机场,弟弟临登机前回过头来惊恐不安地看着梁泊雨,“哥……”
“快走吧,我不会有事的,很快就去找你。”
……
接下来的路程,赌输了的夏天因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越发轻松起来。可是梁泊雨却郁闷了,郁郁寡欢地安静了一路,连燕王都看出了他的异样。话里话外地暗示着他这回从离间皇上跟耿炳文和得到李景隆的情报都是功劳最大,等回了北平自然要重重有赏。
夏天知道是自己的追问让梁泊雨想起了什么不痛快的事,很是过意不去。于是不仅跟赵溪把马换了回来,还跟在梁泊雨的身边几番嘘寒问暖。收敛了脾气的夏天看起来格外乖巧。
临进北平的前一晚,闭了眼睛靠在石头上休息的梁泊雨在感觉到夏天给他盖上了衣服的时候,突然睁开眼睛一伸手拉住夏天在他软软的嘴唇上轻吻了一下。夏天险些跌倒,一把推开梁泊雨慌乱地看看四周,什么也没说,嗔他一眼就走了。
梁泊雨忽然想:这要是没有发生来到明朝的事,我怎么可能见到这样的夏天?他永远都会是那个鄙视罪犯的警察,而我也一直会是那个讨厌警察的走私犯。可是事情为什么就这样发生了呢?难道是有什么必须如此的原因吗?也许会像科幻小说和电影里演得那样,等我们回去,却发现一切都回到了原点,那我们在这边呆多久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可是……如果真是那样,我们还会不会记得现在发生的事情?想到这儿,梁泊雨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不会全都忘记吧?!
梁泊雨和夏天一起叉腰抬头看着上方──暮沉秋庭。
“折腾了好几个月,想不到会是这样回来的。”夏天不禁感慨。
梁泊雨一抬手搭到他肩膀上,“行,回来就好。”
夏天斜眼看看梁泊雨,“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这么不怀好意呢?”
“你小人之心了吧?怎么就不怀好意了我?”
余信和唐小三跟了上来。
“又……又住这?”唐小三把背过来的行礼往地上一放。
“这儿怎么了?”余信对他的语气很是不满。
“这儿?上次我就是在这院被抓走……”
“小三儿,快去把东西放好。”
“哦。”唐小三撅撅嘴,把行礼又拎起来进了院子。
余信上前一步附到梁泊雨的耳边,“大人,赵公子怎么安排?”
梁泊雨把手从夏天肩上拿下来,“他原来不是在地牢里吗?还关进去。这回他一个人包场,爽了。”
“未平。”夏天把梁泊雨拉到一边,“赵溪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干嘛要这么难为人家?”
“难为?我难为他了吗?还『人家』,不就一起烧了点柴禾棍子,用得着叫那么亲热?”
“你脑子进屎了吧?什么『亲热』?说『人家』就亲热了,那我说的可多了去了,你小心点儿,别把牙都酸掉了!”
看着夏天皱眉瘪嘴的样子,梁泊雨忍住乐,“你真以为我是为了吃飞醋才要让他再进地牢的吗?”
“你又搞什么啊?有话直说!”
“是你太笨还是我太聪明啊?你也不想想,梁峥原来那样对他,指不定有什么深仇大恨呢。我这抓住他没杀,还把他带回军营,已经够意思了。现在我再给他找个屋儿,派俩人儿伺候他吃喝拉撒?那我脑袋才真进屎了呢!再说了,他在真定领人放的那场火,分明是想让你跟其他的人都跟着陪葬呢,咋说也算个杀人未遂。你们抓了这样儿的,难道不先关起来吗?”
夏天无语,抬头把梁泊雨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这人好像确实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瘦了,似乎……更帅了些。
进到自己房里,刚停一下,梁泊雨又几步退了出去。满屋子都是正在打扫灰尘的老妈子,梁泊雨被呛得直咳嗽。
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看,秋高气爽,心情不错,正是听故事的好时候。梁泊雨想了想,决定趁着他们刚回来,燕王那边还没时间找他,先去江浸月找卞青聊聊。
刚要出门,余信跑来了,手里捏了封信。说是他们刚离开北平的时候大宁来的信。梁泊雨打开看了看,依然是龙飞凤舞,啥也看不懂。祝云锦是吏目,所以和少数的几个文官跟在殿后的队伍里,还没到。梁泊雨把信又交给余信,让他先送回自己屋里。
余信见梁泊雨要往外走,“大人要出去吗?”
“嗯,出去走走。”
“那我去给大人备马?”
“不用了。你看着他们把这几个要住人的院子好好打扫打扫。不过几个月没人住,怎么搞出这么多灰来?”说完梁泊雨要走,想想又停住,“还有,要是夏大人来找我,就说我被燕王的人找走了。”
“哦。”余信目送梁泊雨离开。
梁泊雨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夏天来了。余信按照梁泊雨的交待说他去了燕王府。
夏天点点头,“我想带小三儿出去一趟,可是我们从真定带来的马车被留在后面……”
“哦!对了!”余信一拍脑袋,“看这一回来忙活的,糊涂了。我这就带小三儿到都司各处去走上一圈儿,先熟悉一下,以后大人吃用个什么东西,他也好知道到哪儿去要。”
“等等!”夏天拉住就要往秋庭走的余信,“先不用了,我想出去转转,你先去给我找两匹马来吧。”
“那……也好,等大人回来再说。”余信看了看身后收拾完房间正在扫院子的老妈子,“这儿都是灰,大人回去等吧,小人马上就把马给您牵过去。”
夏天走了,余信皱着脸挠挠下巴:两位大人这是玩儿什么呢?嗯,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梁泊雨到了江浸月,王掌柜告诉他卞青正在给别的客人弹琴,问用不用去把他叫过来。梁泊雨的经验是:身处这种鱼龙混杂的风月之地,做人一定要低调,千万不能跟人抢人,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弄不好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个什么大人物,解释不清不说,以后见面了也难免尴尬。
“不用了,我没什么急事,自己坐坐也好。等他忙完了,让他直接来找我就行。”
王掌柜说“好”,很快给端来酒菜,梁泊雨开始自斟自饮。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卞青来了怎么问他有关赵溪的事。
不知道坐了多久,梁泊雨把一壶酒喝完了,卞青还是没来。梁泊雨想想自己来过好几次了,也没仔细看看这楼上楼下到底是个什么样儿,于是打开包房的门朝楼下望了望。结果这一望不要紧,梁泊雨一眼就看见了从后门进来,正鬼鬼祟祟地跟着店小二上到另一边楼梯的夏天和唐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