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出来吧,我已经把你们要找的夏大人带出来了!”梁泊雨又喊了一句。
所有埋伏着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事已至此,梁泊雨想不需要再当个立着牌坊的婊子,遮遮掩掩地继续维持跟谢贵本就名不副实的上下级关系了,“你们回去告诉谢大人,他的阴谋已经败露。夏大人我押进燕王府交给燕王处置了,按察使司那边就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梁……梁大人……”
这些人早就听说过梁峥能征善战却也为人专横跋扈、做事不择手段的名声,前些天跟谢贵入城时也远远地目睹过他对谢贵和张昺虽不失礼,但却在不卑不亢中流露出略带鄙夷的态度。而梁泊雨之所以会给人这样的感觉,除了天生的性格使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局,所以在他眼里,所有跟燕王作对的人,脸上似乎都写着个“衰”字,不用多说什么,梁泊雨就觉得他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们见自己被梁泊雨发现,先是一惊,接着便想自己可能要死在这儿了。事情变化得太过突然,领头的人站出来却没想好要说什么,来软的不符合自己现在的身份,来硬的一时又没有那么大胆量。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梁泊雨朝身后挥了下手,自己带头夹了下马肚子旁若无人地从拦在眼前的人群里穿过去,“我现在急着进燕王府,没工夫跟你们纠缠。回去跟谢大人如实禀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走出身后的视线,夏天换上另了一匹马。
“这样皇上那边应该就没问题了。现在你到江浸月去等我,等燕王那边的围困解除了,我立刻就去找你。”梁泊雨回头看看也骑在马上的余信,“你陪夏大人一起过去。”
“燕王要是问起我你怎么说?”夏天觉得这种时候两人分开实在是有点冒险。
“我会想办法跟他解释的,放心吧。”梁泊雨看起来倒是很冷静。
“要是城里打起来怎么办?到时候一乱,江浸月也不见不会受到累及。”
梁泊雨低头想了想,又对余信说:“如果有什么动静,你就立刻去永锭庄把看银库的人带过去一部分。”
余信说“是”,策马站到夏天身后。
夏天还是一脸的担忧,“我倒好说。那你呢?”
“放心吧,我没事的。”身边都是梁峥的骑兵,梁泊雨和夏天不能说得更多,知道夏天在担心什么,梁泊雨拍拍胸脯继续说,“凭我,没什么应付不来的。行了,我得赶紧走了,要不真贻误了军机,罪名可就大了。你也赶紧走吧,我一定会过去找你的。”
说完梁泊雨不敢再耽搁时间,踩住马蹬,“驾”了一声,带着人马,绝尘而去。
马蹄声渐行渐远,梁泊雨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夏天愣愣地立在马上,寂寥空旷的感觉突然铺天盖地地压上心头,可纵有千百个不放心,夏天也别无它法。
“大人,咱们走吧。”是余信。
“嗯。”夏天应一声,掉转了马头。
梁泊雨带着人,一路沿小道直奔了燕王府。不知道是因为天色已晚还是城中百姓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路上几乎没有人,家家门户紧闭。
快到王府偏门的时候,梁泊雨勒马放慢速度,在一处方便隐蔽的窄巷里停了下来。等到身后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也都渐渐消失,黑漆漆的四周只剩下了士兵们未定的喘息和不知道谁的马偶尔打出的响鼻。梁泊雨想这种地方可能会有埋伏,便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很快,喘息声没有了,躁动不安的战马也都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充满了夏夜里特有的粘腻。刚刚在马上跑得两耳生风没觉出热来,现在一停下,所有的人都立在原地汗如雨下。梁泊雨强忍着想要把帽子和衣服扯掉的冲动,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眼前过电影般地闪了一遍自己从有记忆以来经历过的一些重要转折,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夏天跟祝云锦喝茶聊天时回头看见自己时的笑脸。
梁泊雨睁开眼睛,翻身下马,他身后的人也纷纷跳到地上。随后梁泊雨让人把马放了出去。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动静,看来谢贵还没有开始明目张胆地围攻燕王府,按照之前的情报,他应该只是占据了北平城内一些重要的据点。梁泊雨并没有遭遇到想象中的阻碍,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府中。他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谢贵和张昺?建文帝手下要都是这等货色,也难怪最后会丢了皇位。这俩人简直是绝配,没胆不算,智商也有问题。都这火候了,还不赶紧趁着燕王府兵马不足立刻攻城?是想玩深沉,稳扎稳打控制住局面再动手?可这么重要的地方居然不知道派人来防守,还不如我这个从没领兵打过仗的冒牌大人。一看就是准备工作没做好,没研究北平城的地形。竟他妈在一起花天酒地了吧?
偏门的守卫把梁泊雨带到燕王房里。
道衍、张玉和朱能也在。看到梁泊雨他们很高兴,赶紧问他带来了多少兵马。
燕王抖开一张纸递给梁泊雨,“未平看看这个。”
梁泊雨接过纸来,见上面有几个破洞,想来这就是谢贵让人用箭射进王府的通牒。他展开破纸看了两遍,“唉?这上面说皇上的诏书是让谢贵到燕王府『削爵及逮官署』,没说要让擒拿殿下啊。”
“所以他们才守在门外,迟迟未敢动手。”燕王扫视了一遍屋里的人,“擒贼擒王,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谢贵和张昺正为没有正当的理由可以冲进燕王府抓人而一筹莫展。面前一直紧闭的大门突然开了一道缝儿。
一个燕王身边的侍卫走出来,“殿下请两位大人入府。”
“啊?”事情的转变太过突然,谢贵和张昺一时没反应过来。
“两位大人不是要逮治燕王府的官员吗?殿下请两位大人入府详谈。”
张昺侧过头小声对谢贵说:“不会有诈吧?”
谢贵点点头,“先不要轻举妄动。”
站在门口的侍卫见谢贵和张昺没有要动作的意思,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这是燕王亲笔写的府内官署名单,二位大人先过目吧。没什么问题请随我入府,殿下在等着呢。”
谢贵和张昺没法再继续推脱。谢贵挥了挥手,身后的一队人马跟了上来。侍卫摇摇头,“大人,燕王府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请您的人先在外面等候吧。”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谢贵想自己是皇上派来的,燕王应该不敢把他怎么样,于是和张昺跟着侍卫进了王府。
燕王所在的房间门开着,屋中央只坐了他一个。谢贵和张昺互相看看,走进去先按礼节拜见了燕王。
“二位大人请坐吧。”
谢贵和张昺坐了。
“在外等候多时,很热吧?”
“啊?”
“来人!把冰镇西瓜拿进来。”
谢贵和张昺傻了,不知道燕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躲在隔壁房间在跟其他人一起偷看的梁泊雨也愣了:朱棣这是要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