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泠君道:“好,我答应你,你且说吧。”
阿七将周词先前去求梁闻景一事和盘托出,韩定睿此时也彻底清醒,他二人同时取出信筒里的东西一看,瞬时明白了一切原委。
君子恩义重,况此骨肉情。
韩定睿站在风中,觉得脊背里都透着萧瑟的寒苦之意,心口仿若被石头压着,喘不上气。
次日一早,韩定睿收拾齐整,正冠敛容前往棠夕阁。
婢女引入后,开门的是小满,她打着哈欠纳闷道:“你怎么又来了?”
韩定睿张扬两眼问:“周词不在?”
小满压低声音说:“念书呢,这些天去不了书院只好一个人闷头用功,什么事你和我说吧,别去打搅他。”
“也……也没什么事。”
“不方便和我讲?”
“那倒没有。”
小满回头看了眼,反手把门关上道:“我们去外面说。”
两人穿过连廊,从玉楼通到后院青石铺路的六角亭内。
韩定睿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你们如今这情形,若有什么难处或者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别碍着面子不出声。”
小满调侃:“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韩定睿手掌一抬:“还是那句话,救急不救穷。”
她嘴里“嘁”一声,皱着鼻子转过脸来,吓得韩定睿差点从围栏边翻身摔出去。
小满故意露出尖牙长耳来吓他,看他这幅惊恐样着实有趣,拍着亭柱一阵大笑,廊下清扫落梅的丫鬟也都是小妖怪,看到这一幕不由捂着嘴偷笑起来。
韩定睿臊得脸上通红,站起来猛甩了下袖子,腰间配饰叮当作响,他一转身,小满又嗖地闪到他眼前,倒挂在亭前一棵树上,他“哇”地一声,差点儿又被吓到。
韩定睿正要发作,她倒先堵了他的话:“是你说想帮我们的,不会逗逗你就生气吧?”又说,“你昨日可是要杀我呢,我就不能报复回来?”
提到这儿,他自知理亏,火气瞬间就浇灭了,坐回亭子里闷声道:“那你想怎么着。”
“也没怎么,你替我找个人呗。”说到一半她想了想,又改口,“不对,是个鬼,他化身成人住在京城里。”
先前她附到周词身上,确实发现了他命魂上的咒,但奇怪的是,竟有两道咒术加之于身,其中一道她轻易就抹去了,另一个却如何都无法去掉。
周词虽已无恙,但她心有余悸,决定把壬寅找出来问个明白。
韩定睿撇撇嘴,自从知道了她的真身,如今听什么都不稀奇了,他懒懒说道:“那你总得告诉我他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吧。”
“我只知道他叫壬寅,模样嘛普普通通,放人堆里也不起眼,还有,他在城南经营一家店,叫洪福蜡烛铺。”
韩定睿五指在朱红漆的栏杆上来回敲点了几下,忽然笃定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小满瞪着眼睛,他兀自笑笑,说:“你要寻鬼,我恰好有钱。”
午后,小半个京城里没爹娘管教的孩童们满街乱窜,沿街要饭的乞丐没了人影,勾栏瓦肆几个卖艺的也都不出来了。
这在京城没什么稀奇的,也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织月楼又重新开了张,韩定睿里里外外忙了快两个时辰,到傍晚时分才悠闲下来,他倚窗而坐,默默看着楼下的街景。
又过了会儿,天暗了,商户点灯挂彩,看着更加热闹。
韩泠君敲门进来,身后丫鬟端着几碟菜摆了半张桌。
她在两边放好碗筷,随口问道:“小满让你帮的什么忙,神神秘秘的。”
韩定睿笑笑,拿起筷子说:“就是找个人。”
韩泠君没有言语,直到坐下开始吃了才道:“昨天席上她说的那些事,我回来想了一整天。”她整理了下思绪,端着碗慢慢说道,“从她阴差阳粗附到嫁入周家的许姑娘身上,到之t后在我们那儿喝下香灰水被仙人所救,再到衙门换回阿七一条性命……还有,她让你带她去城郊的山神庙,你说那神仙不肯相救。”
“怎么了?”
“我总觉得许多事像是被安排好的,她口中说的那个道士,为何一会儿救她,一会儿又不救了,不觉得蹊跷吗?”
“不会吧。”韩定睿看看她,耸肩道,“可能就是随心所欲,神仙做事还同你讲道理不成,或许他们也有另一套法则。”
“可是……”
韩泠君还待争辩,门外的小厮敲了几下门,进来在韩定睿耳边说了几句,他眼睛一亮,迅速扒了几口饭,边套上袍子边说:“人找着了,我现在就过去告诉他们一声。”
韩泠君放下碗筷忙说:“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
“人多有个照应,我不放心,你别想着拦我。”她伸手抓起衣服迅速穿在身上。
韩定睿拗不过她,两人双双坐上马车直奔棠夕阁。
小满得知消息,自然也不告诉周词,拉着碧芳与杏澜去外头,往二人手里各塞一个纸人,叮嘱她们但凡有什么动静及时知会,之后立即便上了韩家的马车。
车轱辘轧在路面上下颠簸,韩泠君有些不适,紧紧抓着小满的手。
韩定睿用了撒钱似办法,上到走街串巷最好打听事的婆子,下到满街乱跑的黄口小儿,还有乞丐、卖艺讨生活的、浮铺老板、贩夫走卒,三教六流消息最广,韩定睿只消给钱,坐着便等来了结果。
按着收到的消息,马车停在京城边隅的一个小村庄里,村子也就十几家人家,三人摸索着寻到北面的一户。